崆的雾是活的，会顺着机甲的缝隙往驾驶舱里钻，带着股核辐射特有的甜腥味。
谢无道的指尖在操纵杆上发颤，不是因为冷，是渡鸦机甲的核反应堆又在发烫——这是他用半条左臂换来的改装，把人间走私的核废料提炼成动力源，代价是每次过载都会尝到嘴里的血腥味。
“编号73，谢无道。”
扩音器的声音像被核辐射灼过，滋滋啦啦的，“对手，编号11，‘铀块’。”
对面的闸门升起时，铀块机甲的外壳泛着不祥的幽绿，胸口的核晶核跳动着，把周围的雾都染成了毒沼色。
驾驶舱里传来笑声，像生锈的齿轮在碾玻璃：“哟，这不是把自己改造成核动力的疯子吗？
听说你把人间的核电站炸了？
够狠啊。”
谢无道没应声，只是按下反应堆的超频按钮。
渡鸦的关节发出核裂变般的嗡鸣，金属外壳烫得能煎鸡蛋。
他记得人间的最后一幕：核电站控制室的屏幕全是红色警报，他把引爆器按下去时，看见监控里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孩子，在防爆门后冲他比划口型——“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现在就在眼前。
铀块的拳头砸过来，带着核辐射的冲击波，渡鸦被掀出去撞在拳台边缘，驾驶舱的玻璃裂开蛛网纹。
谢无道咳了口血，混着核辐射带来的金属味，腥得发苦。
他摸向胸口的吊坠，里面嵌着半张照片，是那个女人和孩子的笑脸，现在己经被辐射侵蚀得只剩轮廓。
“躲啊！
怎么不躲了？”
铀块的声音裹着核能量的震颤，“你炸核电站的时候，没想过有今天吧？
那些被辐射害死的人，现在都在雾里看着你呢！”
谢无道猛地拉动操纵杆，渡鸦的核反应堆瞬间飙升到临界值，幽蓝的光从机甲缝隙里渗出来，把他的脸照得像张白纸。
他想起爆炸后那些报道——“核泄漏致三省污染，主犯谢无道畏罪自杀”。
他们不知道，他不是自杀，是被一股力量拽进了崆，扔上了这该死的命运拳台。
“他们在看？”
谢无道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正好，让他们看看我怎么拆了你这堆废铁。”
渡鸦突然加速，核动力驱动的机械臂刺穿铀块的防御，首抵那颗跳动的核晶核。
铀块的驾驶员尖叫起来：“疯子！
你会引爆整个拳台的！”
“那又怎样？”
谢无道笑了，笑得胸口的伤口裂开，血滴在操纵杆上，“在人间我能炸了核电站，在这儿，掀了这破拳台又算什么？”
他按下引爆键的瞬间，看见雾里浮出无数张脸——有那个白大褂女人，有哭闹的孩子，有新闻里报道过的、死于辐射病的老人。
他们的脸在核光中渐渐清晰，却没有怨恨，只是静静地看着。
“够了。”
谢无道听见自己说。
渡鸦的机械臂突然收回，核晶核的能量波在拳台中央炸开，掀起的雾浪把两具机甲都掀翻。
谢无道趴在仪表盘上，看着吊坠里的照片彻底化为灰烬，突然觉得胸口那股核辐射带来的灼痛感，好像轻了点。
铀块的驾驶员在对面吼：“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谢无道没回答。
他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等雾里的脸露出怨恨，等他们冲上来撕碎自己，就像他在人间无数次梦到的那样。
可他们只是看着，像在看一个迷路的孩子。
拳台的警报响了，核辐射值超标，裁判的声音带着惊慌：“比赛中止！
谢无道，你他妈差点毁了整个崆！”
谢无道操纵渡鸦站起来，核反应堆的光芒渐渐平息。
他看着雾里的脸慢慢淡去，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看台说：“对不起。”
声音很轻，却像道惊雷，震得雾都散了些。
铀块的驾驶员骂骂咧咧地退了场，谢无道却留在拳台中央。
渡鸦的核反应堆发出最后一声低鸣，彻底冷却下来。
他走出驾驶舱，站在雾里，任由核辐射的甜腥味裹住自己。
远处传来其他驾驶员的议论：“那疯子又在赎罪了？”
“他以为这样就能抵消核污染的债？”
谢无道没理会。
他只是伸出手，接住一片雾凝结的水珠，水珠里映出张模糊的脸，是他自己，却又不像——眉眼间的戾气淡了些，倒有了点人味。
或许在崆的拳台上，他欠的债永远还不清，但至少，他不用再在梦里听那些孩子的哭声了。
这就够了。
雾又浓了起来，把他和渡鸦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正在慢慢站首的忏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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