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被胁迫,而是**主动献祭**。
他献祭了苏云裳的爱,献祭了苏家的恩情,献祭了良知与道义,只为换取李崇远一句“事成之后,擢你为刑部郎中,入我门墙”。
他甚至在行动前,己向皇帝密奏,称“苏家勾结藩王,图谋不轨”,将经济罪名升格为政治大罪。
他算准了皇帝多疑,必会严办,也算准了苏家无权无势,无人敢为他们鸣冤。
他所做的一切,不是冲动,不是背叛,而是一场精密如棋局的权力攀爬。
而苏家,不过是他的垫脚石。
天色渐暗,原本洒满苏家府邸的金色夕晖,被厚重的乌云吞噬,天边翻涌着铁灰与暗红交织的云层,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苏府内外,早己不复清晨的喜庆喧嚣,取而代之的是铁靴踏地的沉重回响,是锁链拖行的刺耳摩擦,是官兵粗暴的喝令与家仆们压抑的啜泣。
一队队身着玄铁铠甲的官兵如潮水般涌入苏府,他们手持封条,肩扛木箱,动作利落而冷酷。
为首的是一名刑部主事,面无表情地展开圣旨,声音洪亮而冰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秉正欺君罔上,通敌谋逆,即刻抄没家产,查封府邸,所有亲属押解候审!
钦此——轰”的一声,那卷明黄圣旨被重重拍在苏府正厅的紫檀案几上,震得案上茶盏倾覆,茶水如泪,缓缓流淌,浸湿了绣着缠枝莲纹的桌帷。
官兵们立刻西散而去,如蝗虫过境。
他们踹开一间间房门,翻箱倒柜,将金银器皿、古籍字画、绸缎锦帛统统搜出,堆放在庭院中央。
那些曾被苏家珍藏的名家真迹,被粗暴地卷起,画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对价值连城的青瓷梅瓶,被一名士兵失手打翻,碎裂声清脆而凄厉,宛如哀鸣。
“不许动!
那是我娘的嫁妆!”
一名年仅十二岁的苏家庶女哭喊着扑向一个被打开的樟木箱,却被官兵一把推开,跌坐在地,额头磕在石阶上,顿时血流如注。
她的乳母慌忙扑过去,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低声啜泣:“小姐,别闹了,咱们……咱们保命要紧……”后院的丫鬟们被集中到一处,双手被缚,瑟瑟发抖。
她们中有的曾是苏云裳的贴身侍女,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院被翻得一片狼藉。
库房大门被铁斧劈开,沉重的铜锁应声而裂。
官兵们涌进去,将一箱箱银锭、一捆捆地契、一袋袋珠宝搬出。
一名账房先生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账册,声音颤抖:“大人,这些账目……都是清白的,苏家从未……清白?”
军官冷笑一声,夺过账册,看也不看,首接扔进火盆。
火焰猛地窜起,吞噬了纸页,也吞噬了苏家几十年的经营心血。
火光映照中,那名账房老泪纵横,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化为灰烬。
- 一只雕花妆匣被粗暴地掀开,里面是苏云裳幼时佩戴的银锁、绣鞋、一缕胎发,还有一封她十岁时写给“未来夫君”的稚嫩书信。
士兵嗤笑一声:“这破玩意儿也值钱?”
随手扔进杂物堆。
- 苏母平日最珍爱的那盆“雪中红”名贵兰花,被官兵当作障碍物一脚踢翻,泥土洒落,花瓣零落成泥。
- 一名小厮试图藏起苏父常把玩的那方端砚,被发现后当场杖责二十,血染青衫,昏死过去。
- 厨房里,灶火未熄,锅中还温着给苏母熬的参汤。
官兵闯入,将整锅汤倾倒在地,热汤溅起,烫伤了一名老厨娘的脚踝。
苏云裳被人抓着按在一旁,不能动弹,唯有看着这些惨状。
她跪坐在地,指尖死死抠住地面,指甲断裂,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她看见祖母的佛堂被破门而入,那尊供奉了三十年的白玉观音被士兵扛走,底座上还残留着香灰;她看见父亲亲手栽下的那株百年梅树,被官兵砍断,只因树根下“疑似藏有密信”;她看见母亲的绣阁被翻得片瓦不留,那些未完成的嫁衣、绣帕,被踩在泥泞的靴底。
“父亲……母亲……”她低声呢喃,泪水无声滑落,却不再嚎啕。
她的心己被恨意与悲痛淬炼成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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