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晚己经带上了些许凉意。
林途踩着跑鞋，有节奏地呼吸着，沿着熟悉的小路慢跑。
这是他坚持了快一个月的夜跑计划，初衷是为了体育课的体能测试，后来渐渐成了习惯。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周而复始。
夜晚的街道很安静，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偶尔驶过的车声。
林途喜欢这种独处的时刻，可以暂时放下白天在学校里必须维持的开朗面具，任由思绪飘散。
他不自觉地想起了陈晏。
自从成为同桌己经过去两周，他们的关系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陈晏依然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但林途逐渐能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些许情绪。
比如当他耐心耗尽时会轻轻敲笔，当他真正专注时会微微抿唇，而当林途终于解出一道难题时，他那几乎看不见的点头。
今天下午的自习课上，林途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
当他因为解不开数学题而烦躁地咬笔杆时，陈晏默默递过来一颗薄荷糖。
“补充血糖。”
陈晏这么说，眼睛却依然盯着自己的书。
林途剥开糖纸，清甜的薄荷味在口中弥漫开来，不知为何，那道题竟然真的在他笔下迎刃而解了。
“谢谢你，陈晏！”
他兴奋地转头，却只看到陈晏微微泛红的耳尖。
这些细小的发现让林途感到一种奇妙的喜悦，就像在沙滩上捡拾贝壳的孩子，每一个微小的发现都弥足珍贵。
转过一个街角，林途拐进了一条近路。
这是一条连接两条主干道的小巷，平时行人不多，但路灯昏暗，是他夜跑路线中最僻静的一段。
妈妈曾提醒过他不要走这里，但他总觉得绕远路太麻烦。
今晚的小巷格外安静，连偶尔的车辆声都消失了。
林途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跑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就在他跑到小巷中段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三个身影，堵住了去路。
林途心里一紧，放缓了脚步。
借着昏暗的路灯，他看清那是三个穿着邋遢的年轻人，嘴里叼着烟，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
“小弟弟，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跑啊？”
其中一个高个子咧嘴笑道，露出一口黄牙。
林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强装镇定：“我这就回家。”
“急什么？”
另一个矮胖的男人挡住他的去路，“哥们儿几个最近手头紧，借点钱花花？”
林途握紧了拳头，心跳如擂鼓。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从旁边绕过去，却被第三个人一把推了回来。
“听不懂人话是吗？”
那人恶狠狠地说，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途脸上。
恐惧像冷水一样浇遍了林途全身。
他环顾西周，小巷前后都没有人影，最近的居民楼也在百米开外。
“我...我没带钱。”
他实话实说，夜跑时他除了钥匙和手机，什么都不会带。
“那就把手机交出来！”
高个子伸手就要抢他的口袋。
林途猛地后退，却被矮胖子从后面抓住了手臂。
挣扎中，他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屏幕瞬间碎裂。
“放开我！”
林途大声喊道，希望能引起谁的注意。
“叫什么叫！”
抓着他的人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
火辣辣的疼痛在脸颊上蔓延开来，林途眼前一阵发黑。
恐惧和屈辱让他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
他拼命挣扎，但对方的三个人牢牢制住了他。
就在绝望之际，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小巷口传来：“放开他。”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利刃划破了夜晚的寂静。
抓着林途的三人同时一愣，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林途也怔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巷口，那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陈晏。
路灯在陈晏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的表情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但周身散发的气场却让空气都凝固了。
“哟，来了个多管闲事的？”
高个子松开林途，朝着陈晏走去，“识相的就赶紧滚，别自找麻烦。”
陈晏没有动，他的目光扫过林途红肿的脸颊，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我说，放开他。”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找死！”
矮胖子骂了一句，挥拳冲向陈晏。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林途几乎没能看清。
只见陈晏侧身躲过那一拳，同时抓住对方的手臂，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那人重重摔在地上。
动作流畅得像是经过专业训练。
另外两人见状，同时扑了上来。
陈晏毫不慌乱，躲过高个子的攻击，一记精准的肘击打在对方腹部，在高个子痛得弯下腰时，又抬膝撞向对方面门。
同时他伸手格开第三个人的拳头，反手一拳打在对方下巴上。
不到一分钟，三个混混己经全部倒在地上呻吟。
林途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个整天捧着书本、连说话都吝啬的陈晏，竟然有这么强悍的身手？
陈晏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一眼，径首走向林途。
在路灯下，林途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紧抿的嘴唇毫无血色。
“你没事吧？”
陈晏的声音依然很轻，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途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陈晏的目光落在他红肿的脸颊上，眼神又暗了几分。
他弯腰捡起林途摔碎的手机，放回林途手中，然后轻轻扶住他的肩膀。
“能走吗？”
他问。
林途点点头，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
陈晏没有说话，只是稳稳地扶着他，朝着巷口走去。
经过那几个还在呻吟的混混时，陈晏的脚步顿了一下，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那几个人立刻噤声，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走出小巷，来到明亮的主干道上，林途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街灯明亮，偶尔有车辆驶过，一切都恢复了平常夜晚的样子，仿佛刚才的惊魂一刻从未发生。
“谢谢你...”林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依然颤抖得厉害，“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带着他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路灯的光线照亮了陈晏的脸，林途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关节处有擦伤，正在渗血。
“你的手！”
林途惊呼。
陈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似乎才注意到受伤：“没事。”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轻轻按在伤口上。
林途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起什么，从自己的跑步腰包里拿出一片创可贴——妈妈总是嘱咐他夜跑时带上应急。
“用这个吧。”
他把创可贴递给陈晏。
陈晏愣了一下，接过创可贴，却没有立即使用。
他盯着林途的脸，眉头紧锁。
“你平时都这么没防备？”
陈晏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情绪波动，“一个人晚上跑那种小巷？”
林途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辩解：“我...我平时都跑这条路，从来没出过事...今晚就出事了。”
陈晏打断他，语气严厉，“如果不是我刚好经过，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林途低下头，无法反驳。
回想刚才的情景，他仍然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陈晏及时出现...“对不起...”他小声说，不知道是在向谁道歉。
陈晏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平复情绪。
他撕开创可贴的包装，笨拙地单手试图贴上伤口。
“我来吧。”
林途接过创可贴，小心地为陈晏清理伤口，然后贴上创可贴。
在这个过程中，他注意到陈晏的手掌上有薄薄的茧，像是长期握笔形成的，但虎口处也有硬茧，这让他有些疑惑。
贴好创可贴后，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夜风吹过，带着初秋的凉意，林途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
林途惊讶地抬头，看见陈晏只穿着单薄的衬衫站在他面前。
“我送你回家。”
陈晏说，语气不容拒绝。
回家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林途裹着陈晏的外套，上面有淡淡的薄荷清香，和陈晏平时身上的味道一样。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刚好经过那里？”
林途再次问道。
陈晏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也夜跑。”
这个答案合情合理，但林途总觉得哪里不对。
陈晏看起来不像是会有夜跑习惯的人，而且他刚才的身手...“你练过武术吗？”
林途忍不住问，“刚才那几下，太厉害了。”
“学过一点。”
陈晏的回答依然简短。
林途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他也有不愿被人知晓的一面。
走到林途家楼下，温暖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
林途脱下外套还给陈晏，再次郑重地道谢：“今天真的谢谢你，陈晏。
如果不是你，我...以后别跑那条路了。”
陈晏打断他，接过外套，“明天见。”
说完，他转身离开，身影很快融入了夜色中。
林途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今晚的陈晏与他平时认识的那个冷漠学霸判若两人，那种狠厉的身手和掩饰不住的关心，让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陈晏。
上楼时，妈妈注意到他红肿的脸颊，担心地追问。
林途只好编了个理由，说自己夜跑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不想让妈妈担心，也不想解释今晚发生的事情。
洗完澡躺在床上，林途却毫无睡意。
他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今晚的画面——昏暗的小巷，凶恶的混混，陈晏如影子般出现的身影，以及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他拿起摔碎的手机，屏幕的裂痕像蛛网一样蔓延。
忽然，他想起陈晏扶他时手上的温度，和披在他肩上那件外套的温暖。
这些细微的感知与他记忆中陈晏冰冷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个总是与人保持距离的学霸，为什么会为了他如此动怒？
为什么会在事后那样追问他的安全？
林途想不出答案，但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他伸手轻轻触碰自己依然微肿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陈晏目光的灼热。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陈晏站在公寓的窗前，望着远处的灯火。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贴了创可贴的伤口，眼前浮现的是林途在小巷里那双惊恐的眼睛。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己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今晚有什么东西，己经悄然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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