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音一落，整个宴会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都用一种震惊、困惑、夹杂着看好戏的眼神看着我。
江振国的脸，瞬间从苍白变成了铁青。他大概想立刻冲上来捂住我的嘴。
江明则是一脸的错愕，他大概没想到，我没有顺着他的话出丑，而是用一种更极端、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方式，引爆了全场。
林伟业愣住了，他显然没听懂我在说什么，但他是个聪明人，从周围人的反应和江振国父子的脸色，他立刻就猜到了七八分。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而是转过头，看着江振国，继续用那种山里独特的方言，一字一句地说道：
“爸爸，你不是说，这里是我的家吗？为什么我不能说家乡话？”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却显得异常清晰。
虽然在场的人没几个能听懂，但“爸爸”这个词的发音，他们是能辨认出来的。
一个穿着昂贵礼服、被介绍为“国外疗養”歸來的千金小姐，却当众说出了一口谁也听不懂的乡下土话，并且称呼江振国为“爸爸”。
这其中的信息量，足够在场这些精明的商人们脑补出一场年度大戏。
“你……你胡说什么！”江振国终于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我的胳膊，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疯了吗？！”
他的力气很大，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我疼得皱起了眉，却没有挣扎。我只是抬起头，用一种无辜又茫然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我换回了普通话，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不解：“爸爸，你怎么了？我只是……想跟林伯伯打个招呼而已。我不会说法语，说家乡话不行吗？”
我这副“天真无知”的样子，更是坐实了众人的猜测。
“够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江振国几乎是拖着我，想把我拉离现场。
“江董，等等。”
就在这时，林伟业突然开口了。
他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有同情，也有欣赏。
他没有问我任何关于身世的问题，只是温和地对我说：“小姑娘，你很勇敢。”
说完，他转头看向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江振odes：“老江，孩子刚回来，有很多东西需要适应。你这个当父亲的，要有耐心。不要逼得太紧。”
他的话，看似是在劝解，实则是在替我解围。
江振国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林说的是，是我太着急了。这孩子……在外面待久了，有点认生。”
他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然后不由分说地把我拖离了宴会厅。
一坐进车里，江振国就彻底爆发了。
“江瑶！你今天是要存心气死我吗？！”他指着我的鼻子，浑身发抖，“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少说话！你倒好，直接给我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我的脸！我们江家的脸！今天全让你给丢光了！”
我靠在车窗上，冷冷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一言不发。
“你说话啊！你哑巴了？！”江振国见我不理他，更加愤怒，“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翅膀硬了？我告诉你，只要你一天姓江，就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后悔？”我终于转过头，看着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冷笑一声，“我最后悔的，就是被你们找回来。”
“你！”江振国扬起手，似乎想给我一巴掌。
我没有躲，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最终，他的手还是没有落下来。或许是开车的司机在，他不想把事情闹得更难看。
他重重地喘着粗气，恶狠狠地说：“好，好得很！江瑶，这是你逼我的！”
回到家，迎接我的是刘芸和江明暴风雨般的诘难。
“你这个扫把星！我早就知道你一回来就没好事！”刘芸指着我的鼻子尖叫，“你知道今天这个宴会对你爸多重要吗？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让你爸在外面多没面子？你是不是非要把这个家搅得天翻地覆才甘心？”
江明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妈，我就说她是个祸害！她就是嫉妒我！故意让爸在林伯伯面前丢脸！她就是见不得我们家好！”
我看着他们三个，我所谓的“家人”，因为我所谓的“丢脸”行为而对我群起而攻之。
没有一个人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一个人关心，江明那个恶意的提问，对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他们只关心他们的面子，他们的利益。
“说完了吗？”我平静地问。
我的平静，似乎更加激怒了他们。
“你这是什么态度？”刘芸气得浑身发抖，“你做错了事，还有理了？”
“我没错。”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是你们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你们不该欺骗所有人，更不该欺骗我自己。我不是什么在国外养病的千金小姐，我就是在山里待了十年的野丫头。你们如果觉得丢人，当初就不该把我找回来。”
“你……你这个不孝女！”江un国气得说不出话来。
“孝？”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们配吗？”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炸药桶。
江振国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将我往门外拖。
“滚！你给我滚出去！我江振un国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我的头皮被他抓得生疼，但我没有反抗，也没有求饶。
刘芸和江明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没有一个人上来阻拦。
在他们眼里，我这个“耻辱”，终于要被清理出去了。
我被江振国粗暴地推出了别墅大门，然后他将我的那个小小的帆布包，连同里面那张被我 painstakingly粘好的照片，一起扔了出来。
“从今天起，你跟我们江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死在外面，也别想再进我们江家的门！”
“砰”的一声，雕花铁门在我面前重重地关上了。
我被关在了门外，就像十年前一样。
只不过，十年前，我是被人贩子从门里拖出去的。
十年后，我是被我的亲生父亲，从门里扔出来的。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扇冰冷的铁门，许久没有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捡起地上的帆布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个我只待了几天，却让我感到彻骨寒冷的“家”。
我没有地方可去。
我身上只有刘芸给我的那张银行卡，但我不想用他们的钱。
我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又冷又累，但我的头脑却异常清醒。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们把我当成垃圾一样扔掉，我就要让他们看看，垃圾，也是会反击的。
我走到一个24小时便利店，用身上仅有的几个硬币，买了一个最便宜的面包。
我坐在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慢慢地吃着。
一个流浪汉走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我手里的面包。
我看了看他，然后把剩下的一半面包递给了他。
他接过去，对我露出了一个感激的、掉了牙的笑容。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个萍水相逢的流浪汉，比我那血脉相连的家人，要温暖得多。
吃完面包，我走进一家网吧。
我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让他们付出代价的计划。
我在网上搜索着“振国集团”的信息。
公司的历史，股东结构，主要的业务，以及……江振国那些见不得光的发家史。
我知道，这很难。他是一个精明狡猾的商人，能把公司做到这么大，一定把自己的过去处理得很干净。
但我不怕。
我有的是时间，和一颗复仇的心。
就在我全神贯注地浏览网页时，一个聊天窗口突然弹了出来。
是一个陌生的头像。
对方只发来了一句话：
“你想知道，你当年为什么会被拐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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