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沈砚辞给的银子后，林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阿禾去平康坊外的市集买了些粮食和御寒的布料。
粟米、面粉、几块腊肉，还有两匹粗棉布，花了不到一半的银子 —— 唐朝的物价比她想象中低一些，尤其是在贫民窟附近的市集。
回到土坯房，阿禾兴奋地忙着缝补新布料，林微则坐在窗边，翻看着从市集上买来的一本《千金方》残卷 —— 这是她特意找书铺老板买的，虽然只是残卷，却能让她了解唐朝的医术水平。
越看，林微心里越沉重 ——《千金方》是孙思邈的著作，在唐朝算是顶尖的医书，可上面的记载大多是草药配方和针灸穴位，对于解剖学、病理学几乎没有涉及，甚至还有些 “符水治病” 的荒谬记载。
这也难怪，古代医疗水平落后，人们对很多疾病的认知都停留在 “鬼神作祟” 的层面，像癫痫、肺结核这类疾病，几乎都被视为不治之症。
“阿姐，你看我缝的衣服好不好看？”
阿禾拿着一件新缝的青布襦裙跑过来，脸上满是期待。
林微回过神，笑着点头：“好看，阿禾的手真巧。”
阿禾笑得更开心了，可随即又皱起眉头：“阿姐，我们有了银子，能撑一阵子，可以后怎么办啊？
总不能一首靠总不能一首靠沈大人的接济过活吧？”
阿禾的话像一根针，戳中了林微心里最在意的事。
是啊，沈砚辞的善意是偶然，她不能一首依赖这份偶然。
想要在长安真正立足，必须有自己的生计。
而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的医术。
“阿禾说得对，” 林微放下《千金方》，眼神变得坚定，“我们得有个长久的营生。
我打算去医馆试试，看看能不能找份活计。”
阿禾眼睛一亮：“阿姐要去当大夫吗？
可是…… 长安的医馆会要女子吗？”
林微愣了一下 —— 她倒是忘了，唐朝虽然相对开放，但行医的大多是男子，女子行医，尤其是像她这样没有名气、没有背景的女子，恐怕很难被接受。
可她没有退路。
“总要试试才知道，” 林微摸了摸阿禾的头，“明天我就去平康坊里的医馆问问，说不定有机会呢？”
第二天一早，林微换上了阿禾连夜缝好的青布襦裙，把头发简单挽成一个髻，插上那根只剩半截的木簪（上次救老妇人时弄断了），又把那本《千金方》残卷揣在怀里，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家门。
平康坊比她想象中热闹，虽然是冬天，街上却挤满了人，酒肆、茶馆、青楼鳞次栉比，穿着华丽的公子哥儿骑着马穿梭其间，与贫民窟的破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微按照路人的指引，找到了平康坊里最有名的 “仁心堂”—— 这是一家老字号医馆，据说馆主李大夫曾为宫里的贵人看过病，医术高明。
仁心堂的门面很大，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块烫金的匾额，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长衫的学徒，看起来很气派。
林微走到门口，却有些犹豫了 —— 她看着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青布襦裙，再看看进出医馆的人非富即贵，心里不禁打鼓。
就在这时，一个学徒看到了她，皱着眉头走过来：“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这里是医馆，不是随便逛的地方。”
林微定了定神，躬身行礼：“小哥您好，我叫林微，略懂一些医术，想来贵馆求职，不知李大夫是否有空见我一面？”
学徒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
一个姑娘家，还想当大夫？
我们仁心堂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地方，赶紧走吧，别在这儿碍事！”
说完，他就要推林微。
林微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坚定：“小哥，医术不分男女，我虽为女子，却也能治病救人。
请你通融一下，让我见李大夫一面，若是李大夫觉得我医术不行，我自然会走。”
“你还挺固执！”
学徒不耐烦了，正要发作，突然听到医馆里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不好了！
李大夫，病人不行了！”
一个声音大喊。
学徒脸色一变，也顾不上林微了，赶紧跑进医馆：“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林微心里一动，也跟着走了进去。
医馆大堂里挤满了人，中间的诊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呼吸微弱，一个妇人跪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大夫，您快救救我家夫君啊！
他要是死了，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
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蹲在床边，手里拿着银针，眉头紧锁，额头上满是汗珠 —— 这应该就是李大夫了。
“脉象紊乱，气息微弱，看来是没救了，” 李大夫叹了口气，收起银针，摇了摇头，“夫人，节哀吧。”
妇人哭得更厉害了：“不！
大夫，您再想想办法啊！
我家夫君还年轻，他不能死啊！”
周围的人也纷纷议论起来：“这不是张掌柜吗？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听说张掌柜昨天喝了点酒，回来就说肚子疼，今天早上就成这样了……”林微挤到前面，仔细观察着张掌柜的症状：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呼吸微弱，腹部微微隆起 —— 这看起来像是急性腹膜炎的症状！
在现代，急性腹膜炎如果不及时治疗，确实会有生命危险，但只要及时手术，还是有救的。
可在唐朝，没有手术条件，该怎么办？
林微突然想到了 —— 她外婆曾教过她一个针灸的偏方，用于治疗急性腹痛，虽然不能像手术那样彻底根治，但或许能缓解症状，为病人争取时间。
“李大夫，” 林微突然开口，“晚辈有个办法，或许能救张掌柜一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微身上，李大夫皱着眉头看着她：“你是谁？
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都救不了的人，你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李大夫，” 林微躬身行礼，“晚辈林微，略懂一些针灸之术。
张掌柜的症状看起来像是‘急腹症’，晚辈有一个偏方，或许能缓解他的病情，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急腹症？”
李大夫愣了一下，这个词他从未听过，“什么是急腹症？”
“这是晚辈家乡的叫法，” 林微解释道，“就是腹部突然剧烈疼痛，若不及时治疗，会危及生命。
晚辈的偏方是用银针刺激几个穴位，或许能缓解疼痛，恢复气息。”
妇人听到林微的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爬起来，跪在林微面前：“姑娘，求您救救我家夫君！
若是您能救他，我们一定重谢您！”
林微赶紧扶起妇人：“夫人快起来，我会尽力的。”
李大夫看着林微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张掌柜，犹豫了 —— 他确实己经无计可施了，不如让这个小姑娘试试，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有更坏的结果。
“好，” 李大夫点了点头，“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若是你能救醒张掌柜，我就留你在仁心堂当学徒；若是你救不活，就别怪我不客气！”
“多谢李大夫！”
林微松了口气，赶紧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银针 —— 这是她昨天在市集上买的，虽然不是什么好针，但勉强能用。
她走到诊床边，先给张掌柜把了脉 —— 脉象紊乱，确实很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回忆起外婆教她的穴位，然后拿起银针，快速刺入张掌柜的中脘、足三里、内关等穴位。
这些穴位都是治疗腹痛、呕吐、休克的关键穴位，在现代医学中，也被证明有调节肠胃功能、改善循环的作用。
林微一边捻针，一边观察着张掌柜的反应。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张掌柜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嘴唇也微微张开，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动了！
他动了！”
妇人激动地大喊。
李大夫也赶紧凑过来，摸了摸张掌柜的脉搏，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脉象…… 脉象竟然平稳了一些！
气息也比刚才强了！”
林微心里松了口气，她拔出银针，对妇人说：“夫人，张掌柜暂时没事了，但他的病情还很严重，需要好好调理。
我开一个药方，你按方抓药，让张掌柜按时服用，三天后再来复诊。”
说完，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药方 —— 这是一个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的药方，适合治疗急性腹膜炎。
李大夫凑过来看了看药方，眉头皱了起来：“你这药方里的几味药，搭配得很奇怪，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配伍。”
“李大夫，” 林微解释道，“这是晚辈家乡的药方，虽然配伍奇怪，但确实有效。
您可以先按方抓药，若是有问题，晚辈愿意承担责任。”
李大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就按你的药方来。”
妇人拿着药方，千恩万谢地去抓药了，周围的人也对林微刮目相看，纷纷议论起来：“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医术这么高明！”
“李大夫都救不了的人，她竟然救醒了！”
李大夫看着林微，眼神里充满了欣赏：“林姑娘，你真是深藏不露啊！
刚才是我失礼了，还请你不要见怪。
从今天起，你就留在仁心堂当学徒吧，每月我给你五百文工钱，如何？”
五百文工钱！
这在唐朝己经算是很高的工钱了，足够她和阿禾生活了。
林微心里激动，赶紧躬身行礼：“多谢李大夫！
我一定会好好做事，不辜负您的期望！”
就这样，林微终于在长安找到了一份营生，有了立足之地。
接下来的几天，林微在仁心堂努力工作，她不仅医术高明，而且态度温和，对病人耐心细致，很快就赢得了病人的喜爱和学徒的尊重。
李大夫也对她越来越欣赏，经常和她探讨医术，林微也趁机向李大夫请教唐朝的医学知识，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这天下午，林微正在整理药材，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李大夫在吗？
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林微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青色圆领袍的男人走进来，正是沈砚辞！
沈砚辞也看到了林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林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林微赶紧放下手里的药材，躬身行礼：“沈大人，我现在是仁心堂的学徒。
您来找李大夫有什么事吗？”
“原来如此，” 沈砚辞点了点头，“我最近接手了一桩案子，案发现场有一具尸体，死因不明，想请李大夫去验尸，查明死因。”
验尸？
林微心里一动 —— 她是医学生，对解剖学很了解，或许能帮上忙。
而且，这也是一个报答沈砚辞的机会。
“沈大人，” 林微鼓起勇气说，“晚辈略懂一些解剖学，或许能帮李大夫一起验尸，更快查明死因。”
沈砚辞惊讶地看着林微：“你懂解剖学？”
在唐朝，解剖尸体是一件很忌讳的事，很少有人愿意做，更别说一个女子了。
李大夫也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说：“林姑娘，验尸可不是闹着玩的，又脏又累，而且还不吉利，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别去了。”
“李大夫，沈大人，” 林微眼神坚定，“查明死因，才能还死者一个公道，这是医者的本分，也是为官的本分。
晚辈不怕脏，也不怕累，还请你们给我一个机会。”
沈砚辞看着林微坚定的眼神，心里不禁对她多了几分欣赏 —— 这个姑娘，不仅医术高明，还有一颗正首勇敢的心。
“好，” 沈砚辞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林姑娘和李大夫一起去一趟吧。”
李大夫见沈砚辞都同意了，也不好再反对，只好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就这样，林微跟着沈砚辞和李大夫，一起前往案发现场 ——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唐朝的刑案，也是她和沈砚辞的第二次交集。
她不知道，这次验尸，不仅让她卷入了一场更大的风波，也让她和沈砚辞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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