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意识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被强行拽回，第一个感知到的，是撕裂神魂的剧痛。
牧尘的眼皮重若万钧，每一次颤动都牵扯着全身的崩溃。
他尝试调动体内那曾经足以倾覆星河的力量，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
神海枯竭，仙脉断绝。
那曾经烙印着三千大道，统御万法，被尊为“万道本源”的无上根基，此刻被一道道冰冷、死寂的法则锁链贯穿、封印，蜷缩在丹田深处，黯淡无光。
残存的力量，不足全盛时期的万分之一。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
他被废了。
那些自诩为天地正统的仙帝，联手布下绝杀之局，最终还是将他这位凌驾于纪元之上的不朽仙尊，打落了神坛。
“咳……咳咳……”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猛地侧头，咳出的不是仙血，而是凡人垂死时才会有的、带着脏器碎末的黑血。
视线终于撕开一道缝隙。
入目所及，是龟裂的、泛着死灰色的贫瘠土地。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腐败的气息，灵气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凡尘界。
宇宙的边荒，灵气的末端，一切超凡力量的坟墓。
他的身体，也己经沦为一具濒死的凡人之躯。
五脏六腑尽皆衰败，生机流逝的速度，让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生命的倒计时。
那些仙帝，好狠的手段。
他们不仅要毁灭他的道，还要让他以最卑微、最无助的凡人姿态，在这片被遗忘的尘埃里腐烂、消亡。
自怨自艾？
不。
牧尘的字典里，从未有过这两个字。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掌按在了身下冰冷坚硬的土地上。
既然无法修复己身，那便换一条路。
他残存的意识，驱动着那被层层封印的万道本源，分流出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力量。
这缕力量，是他最后的赌注。
他没有选择用它来修复这具破败的肉身，那不过是饮鸩止渴。
牧尘本能地，也是唯一能做地，将这缕最后的本源之力，导向身下这片同样“濒死”的荒芜土地。
“嗡——”当那缕微弱却本质极高的力量触碰到泥土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律动发生了。
死寂的土地，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心跳。
一缕缕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灰色气流，从泥土的缝隙中缓缓溢出。
那是混沌之气。
是天地未开、万物未生之前的原始之气。
牧尘的神魂一阵悸动。
凡尘界的土地，因为灵气枯竭，其构成反而最接近宇宙诞生之初的原始质地。
而他的万道本源，是统御一切法则的终极力量。
两者相遇，竟逆转了时空，在这片小小的土地上，重现了开天辟地前的一角光景。
土地的性质，在发生异变。
这个发现，让牧尘濒临熄灭的眼眸深处，重新燃起了一点星火。
求生。
这是铭刻在所有生灵骨子里的本能。
他现在是一个凡人，一个即将饿死、渴死的凡人。
他要活下去。
牧尘的手指深深抠进开始变得松软的泥土中，进行着他身为仙尊时亿万年未曾做过的、最基础的动作——挖掘。
指甲崩裂，鲜血渗出，混入泥土。
他浑然不觉。
突然，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而温润的物体。
不是石头。
他用尽力气，将那东西从土里刨了出来。
那是一枚拳头大小、通体灰蒙的“蛋”。
蛋壳之上，布满了浑然天成的纹路，那些纹路深邃、古朴，仿佛在阐述着宇宙生灭的至高奥秘。
每一道纹路都在缓慢地流转，吞吐着周围刚刚诞生的混沌之气。
混沌胚胎！
牧尘的心神剧震。
这是混沌初开之气，在机缘巧合之下凝聚而成的原始胚胎。
他瞬间贯通了前因后果。
那些仙帝为了彻底磨灭他的万道本源，动用了足以重启一方大宇宙的毁灭之力。
然而，力量的极致便是创造。
他们毁灭他的一切时，无意中将一丝最纯粹的“创世”之力，打入了他的本源深处。
这丝创世之力，连同他的本源，被流放至此。
然后，与这片最原始的凡尘土地相遇。
一个完美的闭环。
一个由他的死敌们，亲手为他创造的、绝无仅有的重生契机。
牧尘看着手中的混沌胚胎，再看看自己这具凡人的身躯，一个前所未有的、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他笑了。
无声的，带着一丝癫狂与决然。
他不再犹豫，重新将这枚混沌胚胎，小心翼翼地埋入那片异变的土地中。
这不是埋葬。
这是播种。
他用凡人的躯体，行使着神灵的权柄。
额头的汗水滴落，砸在泥土上，瞬间被吸收。
这是凡人的汗水。
他调动体内最后一丝仙尊本源，毫不吝惜地灌注进胚胎所在的土壤。
这是仙尊的本源。
凡与圣，卑微与至高，在这一刻，通过“耕耘”这个最古老、最质朴的行为，完美交融。
他开始了，此生第一次的“耕耘”。
轰！
混沌胚胎在接触到本源之力的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渴望。
它仿佛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疯狂地吞噬着牧尘渡入的本源之力，也吞噬着他滴落的凡人汗水。
蛋壳上的混沌纹路亮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
一圈，两圈。
周围的混沌之气被引动，形成一个漩涡，朝着胚胎疯狂汇聚。
一个微小的、独立的能量场，在这片荒芜山脉中悄然形成。
“咔嚓……”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响起。
蛋壳之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牧尘屏住了呼吸，神魂紧紧锁定着那枚胚胎。
没有惊天动地的神兽降世。
也没有毁天灭地的至宝出土。
裂缝中，一抹脆弱的、鲜活的嫩绿，顶开了蛋壳与泥土，顽强地钻了出来。
那是一株幼苗。
一株看似与凡间任何普通植物都没有区别的幼苗。
但在它破土而出的瞬间，牧尘的整个世界都变了。
幼苗的根须没有在土壤中蔓延，而是瞬间洞穿了虚空，扎根于无形之中，一端与这片异变的土地相连，另一端，则精准无比地，与牧尘的心神连接在了一起。
轰隆！
以幼苗为中心，方圆一丈的土地瞬间被浓郁的混沌气笼罩，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法则。
一方被混沌之气笼罩的微型农场，就此诞生。
与此同时，一股精纯、温和的生命力顺着那道无形的连接，倒灌回牧尘的体内。
他那被层层封锁的万道本源，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停止了崩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稳定。
濒死的凡人之躯，也被吊住了一线生机。
牧尘感受着与那片农场血脉相连的感觉，感受着体内重新稳固的本源。
他知道。
重生的契机，己然确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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