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早餐桌上的谈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余波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让家里的空气几乎凝固。
爸爸彻底变成了一个沉默的影子。
他依旧准时上下班，依旧在饭桌上吃饭，但不再看报纸，也不再对电视新闻发表任何评论。
他的目光刻意避开杨灿，仿佛房间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那种无视，比任何责骂更令人窒息，像一层厚厚的冰霜，覆盖在家的每一个角落。
妈妈则小心翼翼的试图平衡父子之间的关系。
她会在给杨灿盛饭时，偷偷多夹一块他爱吃的红烧肉；会在深夜，无声地放一杯温牛奶在他书桌前。
但她绝口不提“选秀”二字，只是眼神里的担忧日益浓重。
杨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几乎不出门。
他知道，任何关于选秀的言语，都会打破这脆弱的平静，引发更强烈的风暴。
他只能通过手机，反复查询着选秀的细则、地点，以及所有关于MS公司的信息。
那块发光的屏幕，仿佛是他通往梦想的大门。
这天晚上，他正戴着耳机观看MS公司旗下男团的练习室视频，房门被轻轻敲响。
他迅速收起手机，说了声“请进”。
进来的是妈妈。
她手里拿着一本存折，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小灿，”母亲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妈知道你下定了决心……这个，你拿着。”
她将存折塞进杨灿手里。
杨灿打开一看，里面是他从小到大，父母逢年过节给他存的压岁钱和零花钱，数额不算巨大，但每一笔都记录他的成长。
“妈……”杨灿的喉咙瞬间哽咽住了。
“别告诉你爸。”
妈妈飞快地打断他，眼圈红了，“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不行就回来，家里……总有你一口饭吃。”
她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轻轻的带上了门。
杨灿握着那本沉甸甸的存折，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妈妈的妥协与支持，远比爸爸的沉默更让他感受到千钧的重量。
这条路，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选秀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是一个周六，京城，MS公司设在中国的分部大楼外，人头攒动。
来自全国各地的少年少女们，怀揣着同样的梦想，聚集在此。
他们大多妆容精致，衣着时尚，在亲友团的陪伴和鼓励下，显得自信满满。
相比之下，独自一人背着双肩包、穿着简单白T恤和牛仔裤的杨灿，显得格格不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忐忑，跟着人流走进大楼。
填表，领号牌，他被分在了第37组。
等候室里，充斥着各种声音——练习发声的，活动关节的，还有聚在一起小声交流、互相打气的。
“你也是一个人来的？”
一个略带怯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杨灿转头，看到一个和他年纪相仿、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正紧张地搓着手。
“嗯。”
杨灿点了点头。
“我好紧张啊，”男生推了推眼镜，“听说这次评审特别严，MS的寒国总部都派了专人过来。
你看那边那个，”他偷偷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穿着嘻哈、正在地上做托马斯全旋的男生，“一看就是专业的，我们这种业余的，估计就是来陪跑的……”男生的喋喋不休像魔音灌耳，不仅没缓解紧张，反而让杨灿的心更沉了几分。
他环顾西周，确实，每个人都看起来都闪闪发光，身怀绝技。
他除了那一腔孤勇，似乎一无所有。
“第37组，准备”工作人员的声音响起。
心脏骤然缩紧。
杨灿站起身，感觉双腿有些发软。
他跟着队伍，走向那扇通往未知命运的门。
评审室比想象中要小，但要压抑得多。
长长的桌子后面，坐着三位面无表情的评审。
正中间是一位气场强大的中年女性，旁边是一位戴着棒球帽的男性，以及一位看起来像是寒国分公司代表、神色严肃的男人。
房间里只有摄像机运转的微弱声音。
前面的选手一个个上场。
有人唱跳俱佳，引来评审微微颔首；有人紧张到忘词，草草收场；那个做托马斯全旋的男生果然引来一阵小小的骚动，棒球帽评审甚至让他多展示了一段。
“37号，杨灿。”
轮到他了。
他走到房间中央，刺目的灯光打在他脸上，让他几乎看不清评审的表情。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开始你的表演。”
中间的女评审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他准备的是一段张小咩的慢歌。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他闭上眼睛，试图屏蔽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想象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星海摇曳的演唱会现场。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练习微笑……”他的声音起初带着细微的颤抖，但渐渐平稳下来。
他没有炫技，只是用自己最真实、最质朴的情感去诠释这首歌里关于梦想与坚持的部分。
歌唱到一半，他被那个寒国代表用生硬的中文打断了。
“停。
可以了。”
杨灿的声音戛然而止，心猛地往下一坠。
才一半……就被叫停了？
他甚至没机会展示他偷偷练习了好久的舞蹈。
女评审低头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棒球帽男人则单手支着下巴，看不出喜怒。
寒国代表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
“回去等通知吧。”
女评审头也不抬的说。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杨灿机械地鞠躬，道谢，然后转身，同手同脚地走出了评审室。
门外等待的选手投来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
那个之前和他搭话的眼镜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别灰心……”杨灿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巨大的失落和羞耻感淹没了他。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栋大楼，怎么坐上回家的火车的。
火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他的内心一片冰凉。
这就……结束了？
他所有的决心和勇气，在现实面前，原来如此不堪一击吗？
回到家，己经是半夜了。
家里依旧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爸爸房间的门紧闭着，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到他回来，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什么也没有说。
杨灿连澡都没洗，首接瘫倒在床上。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让他像被抽空了力气。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映亮他失魂落魄的脸。
他点开MS公司选秀的官方页面，上面依旧只有简单的流程介绍，没有任何结果信息。
绝望像潮水般涌来。
他是不是太天真了？
是不是真的如父亲所说，在做一件毫无意义的傻事？
就在他准备关掉手机，将自己彻底埋入黑暗时——“叮咚！”
一声清脆的邮件提示音，突兀地响起，划破了死寂。
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带着MS公司后缀的邮箱地址。
邮件的标题，只有冷冰冰的几个字：MS Global Audition - 复试通知杨灿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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