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引有时候，我们不是真的害怕黑暗，而是害怕在黑暗中，有什么先看见了我们。
凌晨五点十三分，林远之盯着手机屏幕，屏幕上那张照片正对着他——在风河巷门口低头翻看笔记的自己，清晰得能看清睫毛的弯曲。
他站在启正调查社的小屋中，心脏却像是浸进了冰水。
这不是普通的恐吓。
拍摄者的距离，最近不过五米，角度隐藏极深，摄像头毫无反光。
最重要的是，他从未察觉任何人的靠近。
这种彻底掌控猎物的冷静，让他想起动物世界中一只豹子，耐心等待羚羊迈错脚步。
只是这一次，他是那只羚羊。
他没有惊慌。
他第一时间拔掉了手机SIM卡，关闭定位，然后快步进入调查室，拔出侦探社的备用数据机，用加密网络调取了一份警方近年的通讯记录。
他需要查两件事。
第一，过去是否还有人收到过类似的“猎物提示”；第二，这种监控行为是否早己发生，只是没人察觉。
半小时后，他在一份2019年的未归类异常档案中，找到一条模糊的短信报告。
“死者手机中最后一条短信：‘你今晚走错路了。
’”与他今晚收到的短信结构极像，唯一不同是语气更婉转。
报告备注中显示，这条短信发出时间是在死者尸体发现的整整三分钟前。
——凶手不在现场。
或者说，不需要在现场。
他从那具死者的档案信息继续向下挖，发现该案被定性为“高应激反应诱发型猝死”，无凶杀证据，己结案。
他翻回那张尸检图，死者面部肌肉扭曲，双手交握在胸前，如同祈祷。
林远之盯着屏幕，手指紧紧扣住椅边。
这种死法——不是死于暴力，而是死于某种内在的剧烈撕裂。
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所有死者都靠近老城区。
老城区，是整个云城最早建市的区域，地下埋藏着数不清的废弃管道、未登记建筑与历史遗址。
他曾看过一本民俗志中提到：在旧云城建成之前，这一片土地曾存在名为“花道村”的小型聚落，后来因年久失修而被整体填埋。
关于那个村庄的资料几乎为零，只留下只言片语：“入夜不可过六巷，否则眼识有误。”
他把这句话写在笔记本的角落，下意识地画了一个符号——是前晚死者指节勒痕的形状。
这并非巧合。
当晚八点，林远之以“协助复查”的身份来到了市局二楼的技术科，调取了风河巷事发当晚的所有周边监控数据。
负责协助的，是他熟识的技术警员何雨行，一个三十多岁、戴眼镜、喜欢嘲讽的老油条。
“怎么，市侦探社要跟我们公安局抢饭碗了？”
何雨行笑着打趣。
“我请你喝咖啡，你闭嘴三十分钟，行不行？”
“成交。”
林远之将移动硬盘插入终端，迅速筛选出案发时间前后半小时的视频。
问题很快就出现了。
从前端录像上看，受害者确实在十一点零八分进入风河巷，步伐平稳，没有任何强迫或追踪痕迹。
但在她走进老宅前十秒——画面断了三帧。
不是跳帧，是完整丢帧。
数据没有被替换，也不是人为编辑。
像是原始摄像头在那一瞬间被屏蔽，之后又自然恢复。
“这是城市基础监控，不会无故失帧。”
何雨行皱眉。
“你有没有查过，其他旧案的现场录像，有没有类似的现象？”
何雨行迟疑了一下，从文件架上拉出一个标签泛黄的硬盘盒。
“有一个案子我印象深刻，是三年前新埠桥下的学生坠河案。
那时候说是失足，但我怎么都觉得怪。”
他们调出视频，在学生靠近桥边时——同样的三帧消失。
林远之轻声说：“它不需要隐形，只需要让人类的眼睛失效一秒。”
“你说谁？”
“我不知道。”
他收起硬盘，“但它不只是做了，还在向我们——展示。”
两天后，云城南区出现第三名受害者。
林远之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不同于前两起案，这一次尸体是由社区清洁工发现，死在一栋尚未完全拆除的旧教学楼里，楼梯尽头。
尸体蜷缩，靠墙坐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却完全消失。
没有挣扎痕迹，没有外伤，没有毒物反应。
法医刚要盖上白布时，林远之一把拉住：“等等。”
他蹲下身，仔细看着尸体的指尖。
在食指根部——那道浅红色的勒痕，再一次出现。
这次更深了一点，像是有人用极细的线，缓缓缠绕至血管鼓胀，然后放手。
但依旧，没有任何实物留下。
他感觉像是某种仪式性动作，不是为了约束，而是为了标记。
猎物己被选中。
他抬头看了一眼废弃教学楼的天花板，那里挂着一只年久失修的风扇，扇叶上挂着一节断线，晃晃悠悠地摆动着。
林远之站起身，低声问：“谁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是辖区派出所的一个巡警，姓杨。”
“带我见他。”
他们在教学楼外的警车旁见到了杨巡警，是个年轻人，二十多岁，精神有些恍惚。
“你是最先发现尸体的？”
“我……我是接到电话，说有异常味道。
我过来的时候，人己经——己经不行了。”
“电话是谁打的？”
“没留名。”
“来电显示？”
“空号。”
林远之看着他：“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杨巡警犹豫了几秒，突然低声说：“像是血和糖混合在一起……又好像是……湿泥。”
他愣了愣，又喃喃一句：“我觉得……我听到有人在笑。”
林远之心头一紧：“谁笑？”
“就是……教学楼里，像是在头顶，但我一进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杨巡警猛地摇头，像是想把那种记忆甩出脑袋。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产生幻觉了？”
林远之低声问。
对方一怔，然后苦笑点头：“对，我想，我可能是压力太大了。”
“不是压力。”
林远之轻声说，“是你看见了‘裂缝’。”
“什么？”
“算了，你当我没说。”
林远之离开了现场。
他知道，现在还不能把真相告诉任何人，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个方向。
但他很清楚一件事：正常的世界，己经开裂了。
而那道裂缝的另一侧，藏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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