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汗臭、劣质油脂燃烧的刺鼻烟味,还有各种难以名状的化学药剂气息,混合成一股凝滞如厚重油脂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陆隐和阿阮的胸口。
这里是“磐石”地基深处更幽暗的缝隙,被称为“老鼠巷”的地下黑市。
暴动引发的混乱和追捕的喧嚣,被头顶厚重的岩层与管道间回荡的、各种来源不明的噪音部分隔绝,但危机感如同附骨之疽,紧紧跟随着他们。
陆隐几乎是半拖半抱着阿阮,在扭曲、堆满垃圾和废弃机械的巷道里艰难穿行。
他找到一处锈迹斑斑、几乎被遗忘的通风管道入口,用随身的多功能刀费力地撬开己经变形的格栅。
“快进去!”
他压低声音,语气急促。
阿阮动作出奇地敏捷,像一只受惊的小猫,瞬间就钻入了那片黑暗。
陆隐紧随其后,在缩回身体、将格栅勉强复原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管壁内侧残留着一道尚未完全干涸的、珍珠般的银色黏液,正拉出几缕闪着微光的细丝。
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管道里原本弥漫的浓重腐臭中,竟然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柠檬香气——净脑实验室高级追踪剂的标志性气味!
他们像猎犬一样循迹而来了。
管道内部狭窄而压抑,只有远处偶尔透来的一点微光,勾勒出阿阮瘦小的轮廓。
“叫我阿阮。”
女孩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奇异地平静。
她似乎能感知到陆隐高度紧绷的情绪,主动摸索着掀起了自己早己沾满污渍的衣摆。
借助那一点微光,陆隐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她左侧肋部白皙的皮肤上,并非纹身,而是如同从皮下自然生长出来一般,清晰地嵌着一组幽绿色的荧光数字:363天18时42分。
数字的边缘,细微的血丝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正缓缓地蔓延、搏动,其形态纹路,与暴动当日那株变异生菜叶背面的暗红脉络,惊人地相似!
这条通风管道的尽头,通向一个更为广阔但早己废弃的地下空间。
残破的霓虹灯牌斜挂在入口上方,断断续续地闪烁着“泪…腺…赌…”几个残缺不全的字样,像垂死者的最后喘息。
这里的空气,铁锈和消毒水也掩盖不住那股渗入混凝土深处的陈腐血腥味。
三具尸体,以一种刻意摆放的、扭曲而诡异的姿态,呈现在他们面前,构成一幅绝望的静物画:一个白发凌乱、衣衫褴褛的老妇人,靠着墙根坐着,一只枯槁如鸡爪的手,死死攥着半块焦黑色的、形状可疑的饼干(后来陆隐才知道,这叫“骨灰饼干”)。
她空洞的嘴巴大张着,脸上凝固着一种极致的、纯粹的苦涩。
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仰面倒在空间中央,双眼圆睁望着黑暗的顶棚。
他的胸腔,插着一截被齐肩斩断、肌肉虬结的成年男性手臂,断肢的手指还保持着紧握的姿势,仿佛至死都不肯松开(这是“泪腺赌局”胜者的残酷凭证)。
最骇人的是角落那个锈迹斑斑、布满暗褐色污渍的中世纪铁处女刑具。
它的门虚掩着,里面蜷缩着一具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干瘪躯体。
那东西的喉咙部位被粗暴地改造过,插着粗大的、连接着不明容器的过滤管。
而此刻,从它张开的、没有舌头的口腔里,竟匪夷所思地生长出一簇毛茸茸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蒲公英绒球!
“呕…”阿阮猛地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陆隐感到腕间的芯片突然传来一阵冰寒刺骨的触感,仿佛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与此同时,阿阮肋部那幽绿色的倒计时下方,皮肤微微蠕动,一行新的、仿佛由皮下渗出的血丝构成的文字,缓缓浮现:“向死婴哭泣”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从陆隐的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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