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晚！
开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
"苏小鱼的声音像一串鞭炮在门外炸开。
9月16日，晚上10点。
距离第21版方案提交还有10个小时。
林暮晚坐在电脑前，手指悬在键盘上，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屏幕的蓝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黑眼圈像是用墨汁画的。
"再给我一分钟。
"她机械地回应。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苏小鱼开始砸门，"你己经三天没出过门了！
"门开了。
林暮晚站在门口，白衬衫皱巴巴的，头发乱糟糟地扎着，整个人像一株枯萎的植物。
"小鱼，我真的...""闭嘴。
"苏小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我还有方案要...""方案方案方案！
"苏小鱼的雾霾蓝色头发在走廊灯光下闪着光，"你再这样下去，完了芭比Q了！
"林暮晚被拖着往外走，脚步踉跄。
她太累了，累到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我们去哪？
""一个神奇的地方。
"苏小鱼神秘兮兮地说，"我上周无意中发现的，专门治你这种工作狂。
"她们走出公寓，秋夜的风带着凉意。
CBD的霓虹灯依然闪烁，车流如织。
林暮晚下意识地摸口袋——手机忘带了。
"正好。
"苏小鱼看出她的动作，"今晚不许碰电子产品。
""可是...""没有可是。
"她们拐进了一条小巷。
静心巷。
林暮晚从没注意过这里。
明明离她住的地方只有五分钟路程，却像另一个世界。
巷子很窄，两边是老式的梧桐树，枝叶在头顶交织成拱顶。
路灯昏黄，把影子拉得很长。
安静。
太安静了。
连CBD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这里..."林暮晚放慢了脚步。
"神奇吧？
"苏小鱼得意地笑，"等你看到那家店，会更惊讶的。
"巷子深处，一栋红砖小楼静静地立着。
墙上爬满常春藤，在夜色中呈现深绿色。
二楼的窗户透出暖黄色的光，像冬夜里的炉火。
木质招牌在微风中轻摆，手写体的字迹有些斑驳——"晚安岛 Good Night Island"林暮晚愣住了。
这个名字...昨天凌晨，她在绝望中看到的那束光，就是这里。
"就是这家！
"苏小鱼推开门。
叮铃——风铃声清脆悦耳。
然后，咖啡香扑面而来。
不是速溶咖啡那种单调的苦味，而是层次丰富的香气——最先是焦糖的甜，然后是巧克力的醇厚，最后还有一丝果香，像是埃塞俄比亚的日晒豆。
林暮晚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
店内很小，只有十几个座位。
棕色的皮质沙发看起来很旧，但异常柔软。
原木色的书架上摆满了书，从村上春树到加缪，从心理学到咖啡图鉴。
墙上挂着几幅油画，画的都是咖啡豆和咖啡花。
最引人注目的是吧台。
一个男人站在那里，正在擦拭咖啡机。
他穿着棉麻衬衫，系着深棕色的围裙。
栗色短发在暖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抬起头，露出温和的笑容。
"晚上好。
"声音低沉柔和，像午后的阳光洒在木地板上。
林暮晚愣了一下。
这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安定感。
"老板，还记得我吗？
"苏小鱼熟络地打招呼，"我带朋友来了。
""记得。
"男人点点头，目光落在林暮晚身上，停顿了几秒。
他看出来了。
顾清安——虽然林暮晚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在心理咨询师的职业生涯里，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
疲惫、焦虑、强撑，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随时可能断掉。
"请坐。
"他的声音更温柔了，"想喝点什么？
"林暮晚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
苏小鱼挨着她。
"美式。
"林暮晚下意识地说。
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和她的生活一样苦。
"不。
"顾清安轻轻摇头，"今天给您推荐晚安拿铁。
低咖啡因，帮助睡眠。
""我不需要睡眠，我需要清醒。
"林暮晚的语气有些急躁。
"您己经太清醒了。
"顾清安的语气依然温和，但很坚定，"相信我，您需要的是放松。
"林暮晚想反驳，但对上他的眼睛，突然说不出话来。
那双眼睛里有种...理解。
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理解。
"好吧。
"她妥协了。
顾清安开始准备咖啡。
他的动作优雅而专业，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先是磨豆。
手摇磨豆机发出规律的声响，咖啡豆在研磨中释放出更浓郁的香气。
然后是萃取。
91度的水温，25秒的时间，双份浓缩咖啡缓缓流入杯中，表面浮着一层金黄色的油脂。
接着是打奶泡。
蒸汽棒插入牛奶，发出轻柔的嘶嘶声。
他的手腕轻轻转动，控制着漩涡的形成。
"这里有WiFi吗？
"林暮晚突然问。
职业习惯。
"没有。
"顾清安一边打奶泡一边回答。
"什么？
"他抬起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这里时间很慢。
"林暮晚看向墙上的告示牌，果然写着："本店不提供WiFi，请享受当下。
""这年头还有不提供WiFi的咖啡店？
"苏小鱼惊呼。
"嗯。
"顾清安将打好的奶泡缓缓倒入咖啡，手腕轻抖，在咖啡表面画出一个笑脸，"这是刻意的设计。
现代人需要一个暂时断开连接的空间。
"一杯晚安拿铁完成了。
他把咖啡推到林暮晚面前。
杯子是陶瓷的，带着手工的痕迹，握在手里有种踏实的重量。
咖啡表面的笑脸拉花精致可爱，看着就让人心情变好。
"试试看。
"顾清安说。
林暮晚端起杯子，小心地啜了一口。
温度刚好，不烫口。
咖啡的苦味被牛奶中和，变得圆润柔和。
还有一丝香草的味道，很淡，像是夜晚的清风。
"好喝。
"她由衷地说。
这是她这一周来，第一次真心觉得什么东西好喝。
视角切换顾清安看着她喝咖啡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作为前心理咨询师，他见过太多都市人的焦虑面孔。
但这个女孩不太一样。
她的疲惫里还有一种...倔强。
像是在和什么东西对抗，即使快要撑不住了，还在坚持。
他想起两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
首到那个17岁的女孩选择离开，他才明白，有时候太用力的帮助，反而是一种伤害。
所以他不再做心理咨询。
只是开了这家小小的咖啡店，用一杯咖啡，一个安静的空间，给疲惫的人一点点温暖。
不是治疗，只是陪伴。
"你看起来很累。
"他轻声说，"要不要试试今天的特调？
叫暂停。
"林暮晚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暂停？
""是的。
"顾清安微笑，"有时候，我们都需要按下暂停键。
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视角切换回林暮晚林暮晚沉默了。
暂停。
多久没有暂停过了？
每天都在奔跑，从一个会议到另一个会议，从一个方案到另一个方案。
连睡觉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好。
"她听见自己说。
顾清安开始制作特调。
这次他用了不同的豆子，手冲的方式也更细致。
热水缓缓注入，咖啡粉在滤纸中绽放，像一朵深褐色的花。
整个过程很慢。
但林暮晚第一次觉得，慢一点也没关系。
"您是...学心理学的？
"她突然问。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种感觉。
顾清安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注水。
"曾经是。
"他的声音依然温和，"现在只是个咖啡师。
""为什么转行？
""因为发现..."他沉默了几秒，"有时候，一杯好咖啡比一堆大道理更有用。
"特调完成了。
这次的咖啡装在玻璃杯里，能看到琥珀色的液体。
上面飘着一片薄荷叶，清新的香气和咖啡香交织在一起。
"慢慢喝。
"他说。
林暮晚端起杯子。
第一口，是清凉的薄荷味。
第二口，咖啡的醇厚才显现出来。
第三口，有种说不出的花香。
每一口都不一样。
就像...生活本该有的样子。
"谢谢。
"她真诚地说。
苏小鱼在旁边偷笑："怎么样？
我就说这里很神奇吧！
"林暮晚点点头。
确实神奇。
不只是咖啡，还有这种...被理解的感觉。
她环顾西周，注意到角落里有个猫窝，旁边还有猫碗。
"您养猫？
""嗯。
"顾清安的表情柔和下来，"一只橘猫，叫布洛芬。
""布洛芬？
"林暮晚笑了，这是今晚第一次真心的笑，"像止痛药的名字。
""它确实能止痛。
"顾清安也笑了，"心理上的。
""它现在在哪？
""大概在楼上睡觉。
"顾清安看了眼楼梯，"它不太喜欢见生人。
但如果您常来，它会慢慢熟悉您的。
"常来。
林暮晚愣了一下。
她会常来吗？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
店里放着轻柔的爵士乐，萨克斯的声音像夜晚的风。
林暮晚靠在吧台上，第一次感觉肩膀放松下来。
"该回去了。
"苏小鱼看了眼手表，"都11点半了。
"林暮晚这才意识到，她在这里待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没有看手机，没有想方案，只是...存在着。
"谢谢您的咖啡。
"她站起来。
"不客气。
"顾清安从吧台下拿出一张便签，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递给她。
淡黄色的便签纸，质感很好。
上面用钢笔写着："明天会更好的。
晚安。
"字迹工整温柔，像这个人给人的感觉。
林暮晚看着这张便签，突然鼻子有点酸。
多久了？
多久没有人对她说晚安了？
"晚安。
"她小声回应。
走出咖啡店，风铃又响了起来。
回头看，暖黄色的灯光依然亮着，像一座灯塔。
"怎么样？
"苏小鱼挽着她的手臂，"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嗯。
"林暮晚把便签小心地放进口袋。
她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第一次，她期待明天的到来。
不是因为方案，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因为明天，她可以再来这里。
再喝一杯晚安拿铁。
再听那个温柔的声音说"慢慢来"。
再...暂停一会儿。
回到公寓，电脑屏幕还亮着，第21版方案还是空白。
但林暮晚没有焦虑。
她坐下来，手指放在键盘上。
这一次，她知道该写什么了。
窗外，"晚安岛"的灯光依然亮着。
像在说：别怕，我一首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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