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跑了，青石镇却没恢复太平。
晚饭时，村长王老头拄着拐杖，带着几个汉子找到柳子夜的破屋，拐杖头戳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
“子夜，你惹大祸了！”
王老头的脸比刚才见了山贼还难看，“黑疤是黑风寨的头目，心眼小得很，你今天让他这么丢脸，他肯定会带更多人来报仇！”
旁边的李大叔也跟着附和，语气里满是埋怨：“就是，你逞什么能？
刚才躲远点，他抢点东西就走了，哪会记恨咱们村？”
其他汉子也点头，有的说该把柳子夜送出去，有的说要提前准备些粮食，等黑疤来了给他。
柳子夜攥着手里的粗瓷碗，小声说：“我没逞能，刚才……”他想说掌心的金光，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连他自己都没弄明白那光是什么，说出来，指不定被当成疯话，甚至被当成妖怪。
王老头没等他说完，就不耐烦地挥手：“别找借口！
你这废柴，除了惹事还会干啥？”
说着，他对旁边两个汉子使了个眼色，“把他锁进村东头的柴房，别让他乱跑，等黑疤来了，再想办法！”
两个汉子上前，架起柳子夜的胳膊。
他没反抗——他知道村民们怕，也知道他们是为了村子，只是心里有点堵得慌，明明是自己打跑了山贼，怎么反倒成了罪人？
村东头的柴房很偏，平时堆着干草和农具。
推开门，一股霉味混着土腥味扑面而来，里面堆着去年的干草，软软的，倒比他那漏风的破屋暖和。
唯一的小窗对着隔壁的土墙，连点月光都照不进来，只有一盏小油灯挂在墙上，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一小块地方。
汉子们把他推进去，“哐当”一声锁上门，还在门外加了根木杠：“老实待着，别想着逃跑！”
脚步声渐渐远了，柴房里只剩下油灯“滋滋”的烧灼声。
柳子夜坐在干草上，靠在墙角。
他想起娘生前教他的童谣，是首关于月亮的歌，调子软软的。
他哼着哼着，渐渐忘了被锁着的事，忘了村民的埋怨，脑子里只有娘抱着他，坐在炕头哼歌的样子——那时候，爹还在，家里虽然穷，却很暖。
夜色越来越深，柴房外突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很重，像是有人穿着大靴子走路。
接着，一个压低的声音传了进来：“子夜？
子夜你在里面吗？”
是郭大熊！
柳子夜赶紧站起来，走到门边：“大熊，我在！
你怎么来了？”
郭大熊是镇上铁匠郭大叔的儿子，十六岁，比柳子夜大两岁，长得五大三粗，胳膊比柳子夜的腿还粗，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看着憨厚极了。
他从不喊柳子夜“废柴”，还经常帮他——柳子夜挑水挑不动，他就帮着挑；有人欺负柳子夜，他就站出来护着，是柳子夜在镇上唯一的朋友。
“我听我爹说你被村长锁了，就赶紧跑过来了。”
郭大熊的声音从窗户缝传进来，还带着点喘，“你被锁着还哼歌，不难受吗？”
柳子夜走到窗边，从缝隙里看着他：“不难受，里面有干草，坐着软和，还暖和，比我家都舒服。”
他顿了顿，又问：“你爹没说我啥吧？”
他怕郭大叔也觉得他惹了祸，不让郭大熊跟他来往。
“没说啥，我爹就说村长太急了。”
郭大熊的声音顿了顿，接着有点生气，“那些人太过分了！
明明是你把山贼打跑的，他们还怪你，还把你锁起来，太不公平了！”
柳子夜心里暖了暖，从怀里摸出颗糖——是昨天张奶奶给的，他没舍得吃。
从窗户缝递出去：“给你，上次你帮我挑水，我还没谢你呢。”
郭大熊接过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真甜！
谢谢子夜！”
他嚼着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子夜，我帮你把锁砸开！
你跟我回家，我娘蒸了白面馒头，给你留了两个！”
没等柳子夜说话，外面就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郭大熊从腰间摸出个小铁锤，是他爹给他练手用的，虽然小，却很沉。
他对着柴房的锁砸了起来，锁是旧的，锈得厉害，没几下就“咔嗒”一声断了。
郭大熊推开门，咧着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走，子夜，去我家吃馒头！
我娘还煮了红薯粥，热乎着呢！”
柳子夜跟着他走出柴房，夜风吹在脸上，有点凉，可心里却暖烘烘的。
郭大熊走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厚厚的，带着铁匠特有的温度：“子夜，你别担心，以后我罩你！
谁再敢喊你废柴，我就揍他！
谁再敢怪你，我也揍他！”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路的尽头。
柳子夜看着郭大熊宽厚的背影，心里暗暗想：有这么个朋友，真好。
他再也不用一个人劈柴、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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