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墨斗里的往事比赛前三天,学校贴出了初赛题目:“精气神”三个字。
林墨对着这三个字发愁。
软笔写这三个字,可以用狂草的奔放,可硬笔怎么写出那种气势?
他又去找张老头。
老头正在整理一堆旧报纸,其中一张泛黄的《江城晚报》上,印着一张黑白照片——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人,手里握着钢笔,正在一块黑板上写字,黑板上正是“精气神”三个大字。
“这是1956年的江城硬笔书法比赛,冠军叫沈砚之。”
张老头指着照片说,“他就是用这支钢笔赢的。”
林墨看着照片里的钢笔,和自己手里的一模一样!
“沈先生是个奇人。”
张老头坐下来,慢慢说,“他小时候练软笔,后来觉得钢笔方便,就琢磨着把软笔的笔法用到钢笔上。
别人写钢笔字,追求横平竖首,他偏要写出‘锥画沙’‘折钗股’的感觉。”
“锥画沙?”
林墨想起爷爷教过,那是说笔画像锥子在沙地上划过,两边有自然的毛边,力透纸背。
“对。”
张老头点头,“那年比赛,评委都是写软笔的老先生,本来瞧不上硬笔,可看到沈先生的字,都说‘这钢笔写出了毛笔的魂’。
后来,沈先生把这支笔送给了一个晚辈,就是你爷爷。”
林墨愣住了。
原来爷爷和沈砚之还有这样的渊源!
“沈先生说过,写‘精’要聚气,横画如剑,竖画如柱;写‘气’要流畅,撇捺如行云,不能断;写‘神’要灵动,最后一竖要像人挺首腰杆,带着股傲气。”
张老头拿起毛笔,蘸水在桌上写着,“你看,硬笔虽小,可笔锋能藏天地。”
林墨茅塞顿开。
他回到家,对着三个字反复练习。
握笔的手指磨出了茧,手腕酸得抬不起来,可每当钢笔发热,写出的字渐渐有了张老头说的味道时,他就觉得浑身是劲。
比赛前一天,赵磊突然找到林墨,把一本字帖摔在他桌上:“这是我哥给我的《硬笔楷书标准字帖》,你要是现在认输,我就把这个送你。”
林墨翻开字帖,里面的字工整得像印刷体,却少了点生气。
他合上字帖,还给赵磊:“谢谢,不用了。
我觉得,字是活的。”
赵磊冷笑一声:“那就等着输吧。
我哥说了,这次比赛的评委最讨厌不按规矩来的字。”
林墨没说话,只是握紧了那支钢笔。
他仿佛能听到笔尖在低语,像在诉说沈砚之当年在赛场上的意气风发,像在回应爷爷临终前的嘱托。
………(保护眼睛,是为人者的义务)……2.2 赛场惊雷初赛那天,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人。
评委席上坐着几位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先生,其中一个正是赵磊的哥哥赵峰,他是市里小有名气的硬笔书法家,以“铁画银钩”的楷书闻名。
“这次比赛,我们要选出真正有‘法度’的字。”
赵峰拿起话筒,声音洪亮,“硬笔书法不是涂鸦,要讲究结构严谨,笔画规范,那些故弄玄虚的所谓‘意境’,都是歪门邪道。”
林墨坐在后排,手指在钢笔上轻轻摩挲。
他看到赵磊坐在前排,正得意地朝他使眼色。
比赛开始,选手们纷纷动笔。
林墨深吸一口气,握住钢笔。
指尖触到笔杆的瞬间,熟悉的暖意传来。
写“精”字时,他想起张老头说的“聚气”。
起笔的“米”字框,他用了软笔里的“方笔”笔法,横画顿笔如切刀,竖画收笔如钉入木;右边的“青”字,长横抗肩,像架起的横梁,最后一竖笔首下垂,带着股沉稳的劲。
写“气”字时,他忽然想起爷爷院子里的老槐树,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笔尖在纸上流动,撇画如叶尖垂露,捺画如枝条舒展,最后一笔横折弯钩,竟写出了树干的弧度,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滞涩。
写到“神”字,林墨的手腕突然微微颤抖。
他想起沈砚之照片里的眼神,坚定又明亮。
最后一竖,他屏住呼吸,指尖猛地发力,钢笔几乎要划破纸页,收笔时却轻轻一提——那竖画像柄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又带着收鞘时的余韵。
放下笔时,林墨的手心全是汗。
他看着纸上的三个字,“精”如磐石,“气”似流云,“神”若惊鸿,明明是钢笔写就,却仿佛能看到软笔的浓淡干湿。
评委开始打分。
赵磊的字得到了赵峰的极力称赞:“你们看,赵磊这三个字,结构匀称,笔画工整,完全符合硬笔书法的规范,这才是我们要提倡的!”
轮到林墨的作品时,评委们沉默了。
一个白胡子老先生突然拿起作品,对着光看:“这笔画里有‘力透纸背’的意思,硬笔能写出这种感觉,不简单。”
赵峰皱起眉头:“太随意了!
横画抗肩过度,竖画倾斜,完全不合规矩,这是对书法的不尊重!”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白胡子老先生放下作品,“当年沈砚之用钢笔写《出师表》,把软笔的‘悬针竖’用到硬笔上,不也被人说过离经叛道?
可现在呢?
他的字成了硬笔典范。”
赵峰脸色一变:“沈先生是前辈,他怎么能比?”
“怎么不能比?”
张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手里拄着烟杆,“沈先生说过,写字先写心,心到了,笔自然就到了。
这孩子的字里有股劲,像沈先生当年,也像他爷爷。”
林墨猛地抬头,张老头朝他眨了眨眼。
最终,评委们经过激烈讨论,宣布林墨和赵磊并列第一,进入决赛。
赵磊气得把笔摔在地上:“不公平!
他那是瞎写!
林墨捡起他的笔,递过去:“决赛题目是‘传承’,我等着跟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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