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围诡异的场景，林夏的心脏因恐惧而非兴奋砰砰狂跳。
他慢慢接近其中一个行人，正在反复擦拭橱窗的男人。
男人的动作精准得如同机械，每一下摆动的幅度、每一次抬手的高度都分毫不差。
他的脸上挂着那种统一的、淡淡的微笑，眼神空洞地望着玻璃，仿佛那里面有着宇宙的终极奥秘，而非倒映着这诡异的世界。
行人并未因林夏的靠近而有任何反应，只是在无限重复着那个擦拭的动作。
“是梦境吗？”
林夏喃喃自语，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但旁边的程墨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也是假的吗？
是我噩梦的延伸？”
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变故骤生。
仿佛整个世界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声音——那原本极其微弱、近乎不存的脚步声、衣料摩擦声——瞬间消失。
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
擦拭橱窗的男人手臂悬在半空，迈步的行人一脚前一脚后地僵住，连路边树叶的摇曳也凝固了。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了一切。
紧接着，在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颈椎被强行扭动的“咔咔”声中——所有静止不动的行人，无论远近，无论原本面向何方，他们的头颅都以一种违反生理结构的角度，齐刷刷地、缓慢地转向了林夏和程墨所在的位置！
成百上千张挂着同一弧度微笑的脸，成千上万道空洞无神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两人身上。
“呃啊！”
程墨吓得怪叫一声，猛地抓住林夏的胳膊，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老…老夏！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他们全都看过来了！”
林夏也感到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被如此多非人的目光同时“凝视”，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仿佛灵魂都被剥开暴露在某种冰冷诡异的审视之下。
“不知道…”林夏的声音干涩，“但这里绝不能待了！
走，我们原路返回，回孤儿院去看看！”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相对“熟悉”且之前还看似正常的地点。
两人强忍着巨大的恐惧，挪动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开始朝着来时的路快步走去。
他们不敢跑，生怕任何过激的动作会打破这诡异的平衡，引发更可怕的后果。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僵首的行人头颅，如同向日葵追随太阳一般，随着他们移动的轨迹而缓缓转动。
无论他们走到哪个方位，都无法摆脱那无处不在的、沉默的集体注视。
那些微笑的嘴角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徒劳。
街道两旁的建筑也似乎变得更加扭曲，窗户像是一只只呆滞的黑暗眼睛，冷漠地旁观着。
熟悉的城市变得无比陌生，如同一个精心布置却漏洞百出的舞台布景。
程墨几乎要哭出来：“这到底是不是梦啊？
如果是梦你快醒醒！
或者我快醒醒！”
“如果是梦，但愿我们能快点醒…”林夏紧咬着牙关，心中的不安愈发膨胀。
他想起了那个噩梦，那个被“哥哥”吞噬的噩梦。
眼前的景象，虽然形式不同，但那股子冰冷的、非人的诡异感却如出一辙。
他们一路心惊胆战，终于看到了阳光孤儿院的院门。
那栋老旧的建筑在死寂的城市背景下，竟然透出一丝诡异的“正常”感，仿佛风暴眼中短暂的安全区。
两人几乎是扑到门前的。
林夏用力推开铁门，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在这绝对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响亮。
院子里空无一人。
他们冲进楼内，刚才还和他们交谈的老院长并不在客厅。
“院长？
院长爷爷？”
程墨颤抖着声音喊道。
无人回应。
只有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隐隐约约传来，听得并不真切，却让人心慌意乱。
他们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向院长办公室走去。
走廊两侧墙壁上挂着的那些孤儿院老照片里，所有孩子的脸上，不知何时也都挂上了那副标准的、诡异的微笑，他们的眼神似乎也追随着林夏和程墨移动。
“咕噜。”
程墨咽了口口水，几乎不敢再看那些照片。
终于到了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
林夏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老院长果然在里面。
他背对着门口，坐在那张旧办公桌后，似乎正在看着窗外的景象。
“院长！”
程墨如同见到救星，刚要上前。
林夏却猛地拉住了他。
不对劲。
院长的坐姿太僵硬了，一动不动。
而且，窗外……窗外明明应该是院子，但此刻透过窗户看到的，却是一片无法形容的、流动的、仿佛由无数扭曲色彩和无法理解的几何图形构成的混沌虚空！
院长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
他的头颅，也开始如同外面的行人一样，发出“咔咔”的轻微声响，极其缓慢地、一帧一帧地转向他们。
林夏和程墨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们看到，院长的脸上，那原本慈祥的皱纹被一种极不自然的肌肉拉伸所覆盖——他也在笑，和外面那些行人一模一样的、空洞而诡异的微笑。
他的眼睛不再温和，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茫然，嘴角咧开，用一种仿佛信号不良般断续、夹杂着杂音的语调说道：“孩子……回来……了……要……乖……哦……就像……他们……一样……”话音落下的瞬间，办公室左右两侧的墙壁，突然变得如同透明一般，或者说是消失不见了！
墙壁之后，赫然显现出无数密密麻麻站立着的人影——正是街道上的那些“行人”！
他们如同等待检阅的军队，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所有的微笑的脸庞，所有的空洞目光，全都精准地投射到办公室内，聚焦在林夏和程墨身上！
他们被彻底包围了。
无处可逃。
程墨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彻底崩溃。
林夏也感到一阵眩晕，世界的真实感正在飞速崩塌，噩梦的触须牢牢攫住了他，要将他拖入无尽的疯狂深渊。
而那低沉的、来自地底或虚空的嗡鸣声，变得越来越清晰，仿佛某种古老而巨大的存在，正缓缓睁开它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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