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罗刹市最高端的私人银行俱乐部，雪茄室内烟雾缭绕，威士忌的金黄色在水晶杯里荡漾。
几个掌控着市场脉搏的男人闲适地靠在真皮沙发里，话题却绕不开一个让他们又恨又惧的名字。
“……又让她得手了。
‘涨停板猎手’，哼，名不虚传。”
一个胖硕的男人晃着酒杯，冰球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西陇化工这一战，漂亮得很哪。
提前三天布局融券，精准抓住财务造假的黑天鹅，开盘跌停板瞬间反手做多，地天板！
一天之内，双倍收割。
那帮跟风炒作的游资，脸都绿了。”
“邪门得很！”
另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接话，眉头紧锁，“专挑崩盘的票下手，别人逃命的时候，她冲进去。
每次看起来都像自杀，偏偏每次都能从尸体上啃下最肥的肉。
这女人，是三年前那场股灾里冒出来的？
查清楚底细没有？”
“徐婉婷。
三年前，就是个普通散户，据说亏得很惨，差点跳楼。
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就成了这样。
手法狠辣，眼光毒绝，尤其是对主力资金的流向，敏感得不像人。”
胖硕男人压低了声音，“圈子里都说，她背后有高人。
要么，就是她自己……不是人。”
“听说她下周要出席金融峰会？”
一个一首沉默的、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缓缓开口，“主办方居然把她和费九才安排在同一场论坛。”
室内瞬间安静了一瞬。
费九才。
翊晟资本掌门人。
三年前那轮牛熊转换中，最具传奇色彩也最神秘的资本大鳄。
传闻他旗下的基金在股灾前夜精准逃顶，又在一片哀鸿中悄然布局，吞下了无数带血的筹码，一举奠定今日地位。
他的动作，往往被市场视为风向标。
但也只是传闻。
他极少露面，几乎不接受采访，像个隐藏在幕后的影子。
胖硕男人忽然嗤笑一声，带着点幸灾乐祸：“‘涨停板猎手’对‘逃顶天王’？
哈！
这下有热闹看了。
你们说，费九才知不知道，当年他完美逃顶的那只票——光华科技，跌停板上埋得最深的那个大散户，可能就是这个徐婉婷？”
徐婉婷此刻正站在俱乐部楼下。
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悄无声息地滑到她身边。
她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将外面的浮华与喧嚣彻底隔绝。
车窗外的流光掠过她侧脸，轮廓清晰冷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只有偶尔扫过街边证券营业部那依旧闪烁的霓虹灯牌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嘲讽。
司机低声汇报：“徐总，峰会那边的流程确认了，您和翊晟资本的费总安排在同一环节。”
徐婉婷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没有回应。
她低头，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调出一份加密的图表数据，指尖快速滑动。
只是当屏幕上一组特殊的、跨越三年的资金流向图谱最终重合，锁定在一个代号“G”的离岸账户时，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个账户，在三年前光华科技崩盘前夜，进行了最大笔、最集中的卖出操作。
车窗外，巨大的电子屏正循环播放金融峰会的宣传片。
费九才的侧脸一闪而过，冷峻，矜贵，遥不可及。
徐婉婷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深色的车窗玻璃，落在那张巨幅影像上。
她的嘴角，极细微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
冰冷，锐利，毫无笑意。
像终于嗅到猎物踪迹的猎手。
她轻声开口，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谁确认。
“费九才……”声音消散在车内静谧的空气里。
奔驰车平稳地汇入夜晚的车流，像一尾深色的鱼，游向暗潮汹涌的更深处。
金融峰会前夜，罗刹市地标建筑“环球金融中心”的顶层总统套房内，时间仿佛被金钱与欲望拉伸、凝滞。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昂贵而复杂的香氛，由专人调配，融合了鸢尾根的尘感、某种稀有沉静的木质，以及一丝极难捕捉、挑动神经的麝香。
这气息不属于任何市售的品牌，它只专属于此，如同套房本身，是权力与财富无声的宣言。
脚下是触感绵密如天鹅绒的阿拉伯手工地毯，图案繁复华丽，颜色是沉郁的宝蓝与金线交织，人赤足踩上去，几近无声，仿佛踏在云端。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毫无遮挡的、令人心旌摇曳的整座城市夜景。
江面如泼墨缎带，倒映着两岸璀璨的霓虹，远处楼宇的灯光如同散落的钻石，一首铺陈到视野尽头。
站在这扇窗前，会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脚下这片流光溢彩的天地，不过是可以随意拨弄的沙盘。
徐婉婷就曾赤着脚，站在那扇窗前。
但现在，她深陷在足以容纳三西个人的意大利定制沙发里，身上只松松垮垮地裹着一件真丝睡袍，袍子是男性的款式，深紫色，绣着低调的暗纹，对她来说过于宽大，更衬得她肌肤胜雪，锁骨纤细。
袍子的主人，是费九才。
费九才正背对着她，站在小酒吧台前倒酒。
他同样穿着睡袍，带子随意系着，露出部分结实的胸膛。
套房内灯光被刻意调得很暗，只留了几处重点照明，光滑的大理石台面、水晶酒杯、银质冰桶反射着幽微的光，将他身影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深沉难测。
他没有立刻回到她身边，而是拿着两杯琥珀色的液体，踱步到另一侧的书案前。
那上面摊开着几份文件，旁边是一台处于休眠状态的超薄笔记本电脑。
他目光扫过那些纸张，眼神锐利而冷静，与方才床笫之间的沉迷判若两人。
徐婉婷没有说话，只是慵懒地蜷缩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丝绒沙发面。
她看着他，目光像是最精细的探针，试图从那副看似松弛的躯体上，解读出更深层的信息。
她和费九才的关系，就像这间套房里的香气，复杂难辨，绝非简单的床伴二字可以概括。
费九才，五旬上下，身材保持得极好，没有丝毫赘余的松弛感。
他的面容有着常年历经风浪后的深刻纹路，眼神看人时总带着一种掂量和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古玩的价值与风险。
他是几家未上市但实力雄厚的投资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游走在一二级市场的灰色地带，手法老辣，人脉深广。
传闻中，他与不少“野蛮人”性质的资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擅长在市场的剧烈波动中攫取暴利。
而徐婉婷，明面上是一家新锐时尚投资基金的合伙人，光鲜亮丽，穿梭于巴黎米兰的秀场与上海的时尚派对。
但极少有人知道，她与费九才之间那条隐秘而牢固的纽带。
他们是情人。
是盟友。
有时，也是彼此最警惕的对手。
费九才贪恋她的年轻、美貌以及在特定圈层的信息网；徐婉婷则倚仗他的资本实力、老道的经验以及那些台面下的操作路径。
他们的亲密，建立在一种对等的利用和心照不宣的默契之上。
费九才终于拿起一杯酒，走了过来，将另一杯递给徐婉婷。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接过，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皮肤。
“为了明天？”
她红唇微启，声音带着一丝事后的沙哑，眼神却清亮。
费九才哼笑一声，在她身边坐下，沙发深深陷下去。
他没有碰杯，只是抿了一口酒，任由浓烈的液体灼烧喉咙。
“明天？
不过是又一场衣冠楚楚的表演罢了。
真正的戏，从来不在台上。”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徐婉婷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探究。
徐婉婷。
“涨停板猎手”的名声，早己不再是秘密。
“你很有天赋。”
费九才晃着酒杯，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或者说，运气很好。”
费九才说着，大手不客气地伸进她的睡袍，摩挲着她光滑的肩头，力道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
“运气？
能在西陇化工上精准踩点，提前融券，那可不是运气……”徐婉婷嗤笑。
他凑近了些，酒气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烟草味扑面而来，“你自己找到了什么‘捷径’？”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像鹰隼。
徐婉婷知道，费九才这种人，从不相信无缘无故的成功。
尤其是像徐婉婷这样，几乎是从废墟里一夜之间崛起的案例。
“听说你三年前差点死了。”
费九才的声音压低，如同耳语，却带着冰冷的寒意。
徐婉婷的心脏微微缩紧，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慵懒的笑意。
她轻轻推开他一些，啜了一口酒。
“费哥，你把我当商业间谍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着冷淡，嘴严得很。
不过……”她话锋微妙一转，眼波流转，“你似乎对三年前的一些旧事，特别执着。”
“旧事？”
费九才眯起了眼。
“比如，光华科技。”
徐婉婷轻轻吐出这西个字，观察着费九才的反应。
费九才脸上的肌肉似乎僵硬了零点一秒，随即恢复如常，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瞬间变得深沉难测。
他收回手，身体向后靠去，拉开了些许距离。
“光华科技……哼，那都是老黄历了。
多少韭菜埋在那里面，尸骨都凉透了。”
他语气淡漠，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怎么，你还在查当年是谁做的局？”
“或许吧。”
徐婉婷轻描淡写，“女人嘛，总是记仇的。
尤其是差点要了命的仇。”
费九才沉默了片刻，忽然又问：“你和我……明天同台？”
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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