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月的指尖刚触到腐土,寒意便顺着指节窜进骨髓。
她猛地坐起身,灰雾在身侧翻涌如浪,远处那细碎的脚步声却像被按了暂停键,突然消弭无形。
"这是..."她喉间发紧,话未说完便被眼前景象惊得顿住。
头顶三尺悬着块黑碑,裂痕蛛网般爬满碑面,暗红色纹路正顺着裂痕缓缓流动,像被重新唤醒的血脉。
碑下的空间小得离谱,她跪坐时膝盖几乎要抵到雾气弥漫的边界,可每一寸空气里都漂浮着细碎光点,像极了祖陵地宫穹顶那些用磷粉点成的星图——只不过这里的光更幽,更凉,沾在皮肤上时会泛起鸡皮疙瘩。
本能驱使她想爬起来,可刚撑地的手突然一滞。
现实与空间的感知在识海深处重叠——她分明看见自己仍卡在坍塌的墓道里,右腿被压在半块石梁下,血正顺着裤管往泥土里渗;左手攥着的冥昙花种子还在,指缝间的血珠却己干涸,只剩暗红的痕迹。
而在这方灰雾空间里,她的右腿完好无损,连被蛊虫啃噬的心脉都不再抽痛,只余下若有若无的麻痒。
"原来如此。
"她睫毛轻颤,终于意识到这空间的特殊——它像面镜子,照见的是她识海深处的世界。
意念微动,现实里的血腥味便涌进鼻腔;再动一念,灰雾里的檀香又漫上舌尖。
这种奇异的双重感知让她心跳加快,却也让她在濒死边缘抓住了丝希望。
"血祭开门......血祭开门......"沙哑的低语突然刺破寂静。
沈寂月猛地转头,看见雾气边缘浮出团模糊人影。
那人身着青灰色守陵袍,衣摆沾着暗褐色污渍,像是经年累月的血渍。
他的面容残缺不全,右半边脸陷下去个深坑,只剩左眼眶里嵌着团幽光,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谁?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却撞上了那方黑碑。
碑身传来的震颤顺着脊椎窜进识海,她脑海里突然闪过几行褪色的字迹——是祖陵禁典最后一页被撕去的残章,"沈氏玄脉,九死一生,唯幽陵现,则生死逆转"。
"血祭......开门......"人影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像锈住的齿轮,每说一个字都要卡壳。
他的手从雾里伸出来,指甲长得几乎蜷成钩,指尖却泛着与守陵人玄脉同色的青灰。
沈寂月盯着那手,突然发现他腰间系着的铜牌——是沈家历代守陵大总管的信物,刻着"镇幽"二字。
"你是......前代守陵人?
"她屏住呼吸,喉咙发紧。
记忆里祖陵祠堂的牌位上,确实有位沈姓先祖在百年前失踪,当时族老说是被冥气反噬,尸骨无存。
人影的动作顿了顿,那只嵌着幽光的眼眶突然剧烈颤动,像是被戳中了什么执念。
"血祭......开门......"他向前踉跄两步,雾气在他脚下翻涌成旋涡,"以血饲之......听魂语......花不开......命不回......""花?
"沈寂月低头看向掌心。
不知何时,那粒冥昙花种子正躺在她手心里,表皮裂开道细缝,露出内里月白色的胚芽。
更奇的是,种子在微微搏动,每跳一下,她识海里的黑碑便亮一分,裂痕里的红纹流动得更快。
"冥昙花......"她呢喃着,突然想起典籍里被族老用朱砂圈起的批注:"此花通冥,需活人精血养其魄,亡者执念铸其骨。
千年一绽,可解百毒,可续残魂。
"而她此刻的处境,不正是"九死一生"?
现实中的痛意突然加剧。
蛊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心脉里疯狂啃噬,她甚至能听见自己骨头被压碎的"咔吧"声。
可在这方空间里,她的精神却愈发清明,连那残魂身上若有若无的执念都清晰可辨——是不甘,是守护,是对"幽陵"未能圆满的遗憾。
"以血饲之......"残魂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了些,他枯槁的手指终于指向她掌心的种子,"你的血里有沈家的魂,你的脉里有幽陵的根。
花若开,你活;花若败......"他的身影开始消散,雾气裹着他残缺的面容向后退去,"你与这空间,都要永沉幽冥。
"沈寂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现实里,她的手早己没了知觉;但在空间中,鲜血正顺着指缝滴落,落在腐土上时竟绽开细小的冰花。
种子的搏动越来越快,像是在催促,在渴求。
"赌不赌?
"她盯着种子裂开的细缝,喉间溢出低笑。
从小到大,她哪次不是在赌?
被扔进祖陵时赌自己能活过寒冬,被杂役用粪水泼时赌自己能记住每一张欺辱的脸,现在被活埋时......她低头看向现实中逐渐模糊的视野,那里赵崇山的声音还在响:"填三层土,再立镇压符桩。
""好。
"她突然扯动嘴角,露出个带血的笑。
空间里的她抬起手,指甲沿着手腕内侧划下——这次不是为了取那点指尖血,而是要让更浓的、带着心头热的精血涌出来。
腐土在血滴下翻涌,种子的裂缝"咔"地裂开更大的口。
沈寂月看着月白色的胚芽钻出种壳,突然听见现实中传来"噗"的一声——是她被压碎的肋骨终于刺破了肺叶。
但她不在乎。
她盯着空间里正在抽芽的冥昙花,听着残魂消散前最后一句清晰的话:"记住,幽陵不是牢笼......是刀。
"血还在流。
这次,她要让这把刀,捅进所有说她是灾星的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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