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风卷着破旧窗棂上的尘土，钻进这间除了一张土炕几乎空无一物的屋子。
沈清辞蜷在冰冷的炕上，身上是一件洗得发白、完全不合身的粗布麻衣。
腹中饥饿如火燎，但她更多的感觉是一种荒诞。
三天前，她还是现代三甲医院最年轻的中西医双料博士，一场车祸，再睁眼，就成了这个同名同姓、刚被家族抛弃、扔到乡下庄子自生自灭的十西岁农女。
原主在饥寒交迫和绝望中咽了气，换成了她。
“吱呀——”破旧的木门被粗暴推开，一个穿着绸缎坎肩、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捂着鼻子走了进来，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他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
“沈清辞，起来！
你的造化来了！”
管事的声音尖利，带着施舍般的傲慢。
沈清辞撑起身子，冷静地看着他，那双属于现代精英女性的眼眸里，没有半点这个年龄少女该有的惶恐和怯懦。
这眼神让管事微微一怔，随即更是恼怒。
“看什么看？
京里安国公府来了人，念在你身上终究流着沈家一点血脉，特来给你指条明路！”
管事将一份公文似的东西扔到炕上，“战神端王重伤濒危，陛下下旨选八字相合的女子冲喜。
你的八字正正合适，即刻收拾一下，送你去王府！”
冲喜？
沈清辞脑中迅速闪过关于这位“端王”的记忆碎片。
慕长渊，大晏朝的战神，皇帝幼弟，手握重兵，权倾朝野。
半月前北境大捷，却传来他身中奇毒、双目失明、重伤濒死的消息。
朝野震动，皇帝广召名医束手，这才有了这“冲喜”的下策。
全京城的名门贵女，哪怕曾经倾慕于他，此刻也对他这活死人避之唯恐不及。
这“好事”最终层层下派，落到了她这个被家族遗忘、用来顶缸的弃女头上。
“呵。”
沈清辞极轻地笑了一声。
真是……好大一场造化。
“你笑什么？”
管事皱眉。
“没什么。”
沈清辞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我有的选吗？”
管事被噎了一下，随即冷笑：“你说呢？
能进王府是你的福分，别不识抬举！
赶紧的，王府的马车就在外面等着！”
半个时辰后，沈清辞被两个婆子几乎是押着，塞进了一辆还算结实，但毫无装饰的青篷马车里。
除了身上这套破衣服，她一无所有。
马车颠簸着驶向京城，驶向那个传说中己经陷入疯狂与暴戾的男人的府邸。
端王府，凌霄院。
气氛比屋外的寒冬还要凛冽。
精美的雕花床榻上，躺着一个男人。
即使闭着眼，面色苍白如纸，唇瓣干裂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也难掩其深邃立体的五官和凌厉逼人的轮廓。
这便是曾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战神慕长渊。
但此刻，他更像一头被困在绝境中的猛兽，气息微弱，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危险。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若有似无的血腥与腐败气息。
“滚……都给本王……滚出去！”
沙哑、破碎，却依旧带着骇人煞气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
伴随着的是瓷器被扫落在地的脆响。
几个太医和侍从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外，无人敢近前。
“王爷……药、药还没喝……”一个内侍硬着头皮开口。
“本王说……滚！”
慕长渊猛地一阵呛咳，胸口剧烈起伏，仿佛随时会断气，可那周身弥漫的绝望与暴怒，却让所有人胆寒。
沈清辞就是在这个时候，被王府的嬷嬷引着，走进了这片低气压的中心。
所有下人都用一种混合着怜悯、好奇和几分看好戏的眼神，偷偷打量着这个被送来“冲喜”的村姑。
怜悯她即将陪葬的命运，好奇她究竟何等模样，更期待看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村姑，如何被暴怒的王爷吓得屁滚尿流。
沈清辞无视了所有目光。
她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床榻上的慕长渊身上。
作为医生，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异常的脸色、急促而紊乱的呼吸节奏，以及空气中那股不祥的腐败气息。
这不是简单的伤重，是中毒！
而且是一种极为猛烈的混合毒素，正在侵蚀他的五脏六腑和神经系统，失明正是毒入经络的表现。
嬷嬷将她推到床前，低声道：“王爷，陛下为您择选的王妃……沈氏女前来侍疾。”
说完，像怕被殃及一般，迅速退到了安全距离外。
慕长渊毫无反应，仿佛己经昏死过去，但那紧抿的薄唇和攥得发白的指节，显示他依旧清醒地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沈清辞静静地站着，打量了他片刻。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做了一个大胆至极的动作——她上前一步，纤细的、带着些许冻疮痕迹的手指，轻轻地搭上了慕长渊露在锦被外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慕长渊身体猛地一僵！
“你……找死！”
他手腕一翻，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明明看不见，却能如此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动作！
这就是战神的本能吗？
剧烈的疼痛从手腕传来，沈清辞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白了，但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尖叫。
她只是迎着慕长渊虽然失明却依旧凌厉“瞪”向她的方向，用尽量平稳的声音，清晰地说道：“王爷，您中的是‘碧落黄泉’之毒。
此毒并非无解，但若再耽搁三日，毒入心脉，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话音落下，满室死寂。
跪在地上的太医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衣着寒酸、貌不惊人的村姑。
碧落黄泉？
他们连听都没听过！
而床榻上，原本暴怒欲狂的慕长渊，攥着她手腕的力道，骤然一松。
他那双空洞却锐利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沈清辞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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