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青云山，还浸在浓得化不开的雾里。
灵植园东侧的低阶灵田区，霜气凝在田埂的枯草上，踩上去咯吱作响。
苏灵均握着半旧的铁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尖却冻得发红 —— 不是因为冷，是她体内那驳杂的五灵根实在不争气，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连带着御寒的灵力都比寻常杂役弱上三分。
“咔嗒” 一声，铁锄撞上土里的碎石，震得她手腕发麻。
苏灵均弯腰，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灵麦幼苗，把碎石捡出来扔到田埂边。
这片三亩地的灵麦是她这个月的差事，若是存活率低于八成，月底的月例米就要被扣掉一半。
她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半块干硬的麦饼，那是昨天省下的晚饭，今天能不能撑到日落，全靠它了。
“哟，这不是咱们青云宗‘独一份’的五灵根大人吗？
还在跟碎石较劲呢？”
尖酸的笑声从身后传来，苏灵均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杂役房的王三。
这人是三灵根资质，仗着能引气入体，在杂役里向来横着走，尤其爱拿她的灵根说事。
她没吭声，只是把铁锄往土里再扎深些，试图加快松土的速度。
灵麦最忌土壤板结，卯时前若松不完这半亩地，等太阳出来雾散了，灵麦吸收不到晨露里的灵气，存活率又要降。
可王三显然没打算放过她。
他晃悠着走到田埂边，故意把脚往灵麦田边伸了伸，鞋尖蹭掉几株刚冒头的幼苗：“我说苏灵均，你这五灵根跟没有似的，留在灵植园也是浪费地方，不如早点卷铺盖走人，省得占着茅坑不拉屎。”
旁边另一个杂役刘胖也凑了过来，抱着胳膊嗤笑：“就是，听说外门弟子昨天又得了新的聚灵丹，咱们这些杂役就算了，她倒好，连引气都费劲，还想留在青云宗？
我看啊，也就是李杂役长心善，没把她赶出去。”
苏灵均握着铁锄的手紧了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她不是没想过离开，可她连自己是谁、从哪里来都不知道 —— 十年前她被遗弃在青云山山门外，身上只有一块刻着 “苏” 字的青铜碎片，还是当时的杂役长心善，把她收留在灵植园做杂役。
这些年她不是没试过修炼，可五灵根相互冲撞，灵气刚入体就散了，久而久之，“五灵根废料” 的名声就传遍了整个灵植园。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涩意，声音轻却稳：“王哥，刘哥，说话归说话，别踩坏了灵麦。
要是存活率不够，咱们都要被扣月例。”
“哟，还敢顶嘴？”
王三眼睛一瞪，伸手就要去夺她的铁锄，“我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王哥，别动手！”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插了进来，林晓抱着一个布包，小跑着过来，把布包往苏灵均手里塞：“灵均姐，我娘给我熬的驱寒草药膏，你快擦擦手，这霜气太重了，再冻下去要生冻疮的。”
林晓和她同住一个杂役房，是双灵根资质，却因为性子胆小，总被其他杂役欺负，两人算是同病相怜，平时多有照拂。
苏灵均握着温热的布包，心里一暖，刚想说谢谢，就见王三脸色更难看了。
“林晓，你少多管闲事！”
王三伸手指着林晓，“你以为你双灵根就了不起了？
还不是跟她一样是个杂役，再护着她，小心我连你一起收拾！”
林晓吓得往后缩了缩，却还是把苏灵均往身后挡了挡：“王哥，灵均姐没做错什么，你别欺负她……反了天了！”
王三说着就要上前推林晓，苏灵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林晓，往旁边躲了躲。
王三没推到人，反而因为惯性往前踉跄了一步，差点摔进灵麦田里。
“好啊，你还敢躲？”
王三恼羞成怒，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粗哑的呵斥：“都杵在这里干什么？
不用干活了？！”
是李杂役长。
王三和刘胖瞬间收敛了气焰，低着头不敢吭声。
李杂役长是筑基期修士，在灵植园管着所有杂役，平时最是刻板刻薄，尤其看不上苏灵均这五灵根，每次见了她都没好脸色。
苏灵均拉着林晓，也低下头，手里还攥着那个温热的布包。
她能感觉到李杂役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苏灵均，” 李杂役长走过来，目光扫过她手里的铁锄，又看了看没松完的半亩地，脸色沉了下来，“卯时都快到了，你才松了这么点？
我看你就是故意偷懒！”
苏灵均急忙解释：“杂役长，刚才王哥他们……闭嘴！”
李杂役长打断她，抬脚就往她脚边的工具篮踢去，“哐当” 一声，篮子里的小铲子、洒水壶全掉了出来，滚了一地，洒水壶撞在石头上，裂了一道缝。
“自己没用，还敢找借口？
今天日落前，要是你这三亩灵麦的松土活没干完，这个月的月例米你就别想拿了！”
苏灵均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工具，心里一紧。
那洒水壶是她攒了两个月月例才买的，现在裂了缝，以后浇水又要多费不少劲。
她想捡起工具，可李杂役长还站在旁边，眼神冷得像冰。
“还愣着干什么？
等着我请你干活？”
李杂役长又呵斥了一句，转身走的时候，故意踩了一脚掉在地上的小铲子，把铲子踩得变了形。
王三和刘胖看着苏灵均的惨状，偷偷笑了几声，也不敢再多待，拿着工具去了自己的灵田。
田埂上只剩下苏灵均和林晓。
林晓眼圈红红的，蹲下来帮苏灵均捡工具：“灵均姐，对不起，都怪我……不怪你。”
苏灵均摇摇头，把变形的小铲子捡起来，摸了摸上面的裂痕，心里涩涩的，却还是挤出一个笑，“没事，我回头找铁匠铺修修，还能用。
你快回去干活吧，不然李杂役长又要骂你了。”
林晓还想说什么，见苏灵均坚持，只好把草药膏往她手里塞得更紧些：“灵均姐，你记得擦，别冻坏了手。
我晚上给你留个馒头。”
看着林晓小跑着离开的背影，苏灵均握紧了手里的草药膏，指尖传来的温热，驱散了些许寒意。
她蹲下来，把散落的工具一个个捡进篮子里，裂了缝的洒水壶、变形的小铲子，还有那把磨得发亮的铁锄 —— 这是她在灵植园唯一的依靠。
她重新拿起铁锄，走到灵麦田里，继续松土。
霜气渐渐散了些，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透过青云山的树梢，洒在灵麦幼苗上，泛着淡淡的绿光。
苏灵均看着那些幼苗，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些幼苗虽然弱小，却能在霜气里扎根生长，她是不是也可以？
她不是没想过放弃，可每次摸到怀里那块青铜碎片，就觉得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放弃。
那块碎片是她唯一的念想，十年了，她一首把它带在身上，偶尔在月光下，碎片会泛出淡淡的光晕，可她一首不知道那是什么。
“呼 ——” 苏灵均呼出一口白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虽然没有灵力支撑，可她干起活来从不含糊，这三亩灵麦，她一定要让它们好好活下去。
不知不觉，太阳己经升到了半空，灵植园里的杂役们都开始歇晌。
苏灵均找了个树荫下的石头，坐下来休息。
她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干硬的麦饼，咬了一口，咽得有些费劲。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暖意 —— 是那块青铜碎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怀里滑了出来，掉在她的腿上，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青铜光。
她把碎片捡起来，放在手心。
碎片不大，只有指甲盖大小，上面刻着一些奇怪的纹路，她看了十年，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暖，她觉得碎片上传来的暖意，顺着指尖，慢慢传到了她的心里，驱散了之前的疲惫。
“这到底是什么呢？”
苏灵均小声嘀咕着，把碎片放回怀里。
她不知道，这块看似普通的青铜碎片，将会彻底改变她的命运。
歇了没一会儿，远处又传来了李杂役长的声音：“苏灵均！
你那三亩灵麦松完了吗？
还在这里偷懒！”
苏灵均赶紧站起来，拿起工具往灵麦田走去。
她知道，接下来的半天，她要更加抓紧时间了。
可她没注意到，在她转身的时候，怀里的青铜碎片，又悄悄泛出了一丝微光，而那微光，正顺着她的衣襟，慢慢往她的手腕处移动……她更没预料到，这场看似平常的松土差事，只是她苦难的开始。
日落前，李杂役长又给她加了新的任务 —— 去后山的灵泉挑水，浇灌西侧的高阶灵植。
而后山的灵泉，恰好就在悬崖灵田的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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