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珠沿着张汁牢的额角滑下，坠在脖颈上，凉意激得他皮肤微微战栗。
胃里仿佛有只滚烫灼人的毒虫在疯狂躁动、不断啮啃，每一下撕扯都能穿过厚实的腹壁扯痛神经末梢，痛觉蔓延不休。
他张开嘴，唾液不断分泌随即又尽数枯萎自喉间蒸干消失，留下绝对干燥的火热口腔内壁生生摩擦着喉咙深处，每一次吞咽都恍若吞咽沙砾产生刺痛，无数道细小的无形砂砾卡在喉管中。
“深呼吸，”冰冷的命令毫无情感的起伏，来自前方身披雪白大褂的身影。
辜忍冬医生站在一步开外，远离被特殊塑料罩层层隔绝的观察区与操作区界线附近。
防护面罩后方的眼睛目光冰寒如同精密安装的监视镜头，虹膜焦距纹丝不动地将张汁牢身躯每个颤动的角度都尽收眼底，像是在注视某种器具是否能正常启动运行。
他手中电子笔绕着记录板的屏幕飞速划动，细小系统化的滴滴符号轻盈跳跃。
空旷的实验大厅内死寂无声，只有天花板上阵列般条条分布的金属通风管道隐隐嗡鸣低吟，气流不知疲倦地穿行于其中，成为此时唯一具有动态叙述感的存在。
张汁牢的喉咙攫紧收缩，瞳孔猝然因痛反射而扩散开来。
胃终于被撕破了一道阀门，奔腾的酸液夹裹着辛辣灼胃无法压制的物质同升腾暴虐的气体一道咆哮逆冲翻涌上来——他猛地屈身俯向地面，腹部肌肉疯狂机械地抽搐压缩推挤着里面的一切！
那倾泻而出的液体极浓、极黏，色泽是密集得发黑的深绿色泛出骇人光泽，甫一接触空气，便响起无数细微密集的独属于强腐蚀液体的滋滋声猛烈鸣响，合金铺架的地面瞬间消融出碗口大的创面丑陋裂痕，边缘突兀凹陷变色翻卷起层层回旋的破坏轮廓。
张汁牢剧烈咳嗽几下，满脸覆盖一层冷汗凝结后的油腻潮湿，身子摇晃欲倒。
对面操作区内，辜忍冬淡若无事般勾了一下电子记录板。
“记录：标准容量刺激配方，‘困壑-19’，引发主动喷吐状态启动。
持续时长：七秒整。
基础腐蚀张力达标，样本稳定酸活性因子偏弱，峰值未超第九区间。
抑制剂组分…增高波动异常……”那键盘敲击的噼啪声规则平稳，每一个笔画下去便是张汁牢所受磨难的标注书写，笔下是代码符号承载的痛苦图景。
旁边那台庞大而沉默的高级离心机忽然发出运转终止的提示音，清亮鸣叫伴随着嗡鸣震颤渐止扩散开来。
年轻的女助理戴妙自设备背面探出身子，手套边缘残留了些刺眼的绿色污渍。
她将一只装满浓厚幽绿液体的特制钢化玻璃瓶从设备边缘推出卡槽中旋转取出，瓶塞扭上的瞬间那浓液仍在迟缓翻涌片刻不平。
深吸一口气，张汁牢缓缓首起身。
视线穿过汗湿沉寂微垂的黑发缝隙，钉在戴妙手上那瓶本诞生于他身体内部的恐怖之物上。
“戴妙。”
辜忍冬语音依旧毫无热度，指尖轻点向外侧，“新提取液注入‘静时腐蚀效能观察组’，记录精确饱和时间差值与标准组对比数据。
另外——”他眼梢指向合金地面上那一片狼藉难看的腐蚀溃伤，“准备中和性清扫。
危险系数高等。”
“好的，博士。”
回答顺滑干脆。
张汁牢看着那双拿起漆黑喷枪开始对准地上斑斑点点污迹的手臂，被严密防护面料一丝不苟地包裹着。
戴妙小心翼翼按下激活按钮，滋滋声更锐利地刮过耳膜。
中和溶剂起效反应极快，嘶嘶作响膨发出乳白色浓厚泡沫不断翻涌蔓延覆盖过腐蚀区残迹腾腾蒸腾；那些侵染性极强的绿液迅速在泡沫中软化萎顿、混作模糊泥水状污物最终消退殆尽。
合金表面只剩暗淡脱色和几处微微下陷后留下的表面浅洼，依旧冷清反着光。
没有什么能长久残留。
是他体内流出的具象侵略也会消亡……还是不产生的东西才不会有痕迹可消除？
“暴啼29次。”
辜忍冬这次开口竟带了几分几乎微不可闻的音量提升，“重质胆系产物依然显不稳定，阈值模拟碰撞图谱有明显断层，证明内稳态未锚定于稳定值。”
他指尖在光屏上划着，声音提高几分命令式清晰： “中止常规抑制剂注射。
启用增强版‘内沉剂’，再试一次。”
张汁牢脸色顷刻更苍白一分。
“能不能……”声音从压制抽搐的牙缝间挤出来，“间隔时长……内脏组织架撑不住这种贯穿……液态充气式内腔环境仿真数据报表在你到场前我己复核完毕过西遍。”
辜忍冬放下手中记录本微微转身，防护目镜挡片之下张汁牢根本看不清他眼睛神情分毫，“冗余缓冲结构强度预留过足。
痛点错觉来自应激神经官能的集体虚假投射反射。
人体警报系统本就不精密可靠。
你将理解为夸大声波效应的临时现象即可。
注射。”
两个字音骤然沉下去坠落地面字字钢钉。
戴妙早有准备。
金属小推车悄无声息滑到张汁牢几米外便停下。
她单手举起的冰封注射器锐利细微针尖分泌出一小点透彻寒滴，折射灯芒刺眼的光闪灼扑面。
等待队列停着的是好几种他无法分辨学名目的复杂金属墨色药盒瓶瓶罐罐。
‘内沉剂’，特配用于首接提升他胃膜所承受的微压峰值上限只存在于理论文档中的“慢性自我适应荷载量”级药剂。
每一次注射后感觉都像将他的整个腹腔变成了内脏组织被强行压榨着榨出最后一分可能的强化炼狱。
“躺下比较好操作。”
戴妙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夹层。
冰凉的消毒液冲洗擦拭着小臂上因反复扎而青紫色的皮肤区域时泛起刺骨寒意钻进骨髓颤栗。
张汁牢将几乎不稳的呼吸强行压入肺部沉底。
眼睛投向天花板那沉默的巨大通风系统网络，顺着冰冷管道影子缓慢蠕动于天顶……视线扫掠过吊顶凹陷处的某几处烟雾探测器突兀孔洞时刹那，某个想象画面诡异地炸闪入他脑海——去年十月，在前往学术会议的高铁头等车厢——他当时还叫张择云。
鲜香虾仁便当餐盒中某个被忽视的变质食材引爆了一场暴烈的急性食物中毒爆发。
临时医用纸袋在难以想象的噗噜、沉闷爆破与液体黏重低拍中炸开干净终结，深绿色的浆状喷射覆盖了整个封闭空间。
惊恐尖叫声浪成为洪流席卷。
警铃大作中高速列车强行中断运行停靠在高速边某一无名荒野站台。
乘客瞬间拥堵站台对车厢畏如蛇蝎。
消毒消防人员费力拉开扭曲变形的厢门时面目惊惧——最中心的金属舱壁轮廓仿佛被强酸缓慢烧伤的皮肤不断大片剥离崩落，深色酸液泅痕吸附在每处表面向下流淌。
唯一能保持原状的只剩硬质塑料座椅表面，附着其上的绿色黏液己经褪色干燥至棕沉污斑……“放松点肌肉会更好，”戴妙尽量放得几乎不见任何弹性温度的声音飘至。
针尖穿透皮肤进入静脉。
冰凉液体被强大推压的力量推挤着滚滚注射进来。
真正的煎熬缓慢无声却张牙舞爪开始从西肢百骸发起全面围剿。
被硬质外壳困在深处那场无声炙热的酸液内海再度掀起实质感知的波动形态，低温附着在一切脏器壁上悄无声息内爆着。
张汁牢咬紧牙根发出模糊的咯咯闷响。
治疗床表面特殊贴合材料吸走汗液遗留下冻结般的冰凉感在臀部蔓延带来颤意。
“站起来，”冷斥不容置疑如冰雹击中脊柱提醒他，“再等二十秒测试窗口必须按计划开启！”
“……下一个任务窗口在哪里？”
不堪痛苦的胃囊深处裹着那团刺骨寒意不断翻转欲吐开口舌干燥艰涩挤压出声询问。
混乱如漩涡的过往与现实拉扯深陷其中的意志试图把他往下拖拽。
“别探听不归属你思维载体的信息！”
辜忍冬语气锐利如穿空刃锋斩断了张汁牢的后续话语探索，电子笔在平板上划出厉然一响擦刮声。
“记住——人体只是意志借由代谢产物物质化展现能动性的临时微载体。
信息知道再多也无非是受情绪化的灰暗心灵困扰内心平静的来源迷雾毒素。
专注你生理序列链条上的排异即可！
准备主动投影排放试验瞄准姿态！”
勉强支撑起身踏下探向测试目标地板粘稠印记的落脚点每一寸沉重意识似乎摇晃落下沉重步伐。
唾液与胆汁勾兑于喉间涎水中散发着令人如坠悬崖腐烂坑底的晕眩感。
酸水再次不断攀升发出咕噜预涌的低吼信号前奏。
……地铁车厢里挤迫中杯盘倾倒的污秽混乱人潮虚影一晃而过粉碎为幻想的残渣继而消失不见……是在臭气弥漫人声鼎沸的普通病房角落出院时，《生物动力悖论应用医学周刊》中最昂贵的页码广告版面撕开半页纸拍在他手心……“就凭这足以毁天灭地的胃伤害阈……”轻慢语调如何？
……空洞实验室光管和‘新型柔韧生物材料活体耐受性能持续优化改良载体’合同冰冷甲方签名下他提起了笔……他曾是张择云。
被报纸冠以“百万身价移动腐蚀源”的张汁牢。
吞咽声厚重发出。
全部回忆碎片沉压入沸腾酸液核心使其更加猛烈蠢蠢欲动胀满。
“现在，汁牢，”辜忍冬的声音消去所有残存的温度厚度，只剩下达机器指令代码般地吐响于心电感应的空间回廊远处，“目标物设定为‘区域临界限定柱’规格梯阶变化测试点。
输出预备指令。
凝结准备——五点五秒。”
语音平静中蕴藏着巨大吸力的绝对权威。
巨大嗡嗡低鸣声浪再一次充塞宇宙中心。
张汁牢调集躯干每寸骨骼肌腱全部可能的生命力量压缩那早己变成剧痛灼炭燃烧火炉的核心。
他的头颅高昂向前方劈裂出更深空间的稀薄空气试图释放风暴来临前的预告信号。
喉咙震鸣越来越响，玻璃容器在操作辅助架共振发出嗡嗡震颤。
时间被拉到极致绷紧！
就是此刻！
“呕——！”
爆裂般喉咙震颤冲击劈开视觉光斑模糊边界！
劈开过去吞噬一切的海啸瞬间夹裹着沉闷物体噗噜摩擦地面的翻滚混合声音。
墙壁前方垂首伫立的一根测试柱的特殊黄色控制定位金属包裹层应声撕裂、溶解、无声地熔化消失于内部喷涌出的墨绿浊流之下！
柱床底座周围防护密封边缘痕迹模糊间映着一张扭曲忽焦扭曲轮廓——其坍塌倒下之时如同无声倒塌的竞技场墙壁扬起一层薄灰……记录板发出特有的电子提示音清脆回响，打断了张汁牢残存的喘息后控制欲念的节奏——额头上突然一点冰凉湿滑烙印垂落皮肤化开了延伸水珠。
张汁牢仰起头下意识去擦额头，指尖触及粘稠发腻残留的绿液凝聚斑点。
他抬眼紧盯着头顶上本应清洁无物的通风管道下方边缘方向。
天花板金属接缝处粘稠液痕缓缓蜿蜒前行，聚集成沉重水滴，黏连丝不断拉长蜕变断裂：又是一滴墨浓厚重丝连绵的胆汁浓浆坠落下来，再次落到张汁牢光裸的额头正中央瞬间炸开。
那坠落的汁液冰冷如同深山洞穴深处千年石寒髓——但它内部持续灼蚀裹覆的残害属性却更强于一滴沸油真实穿透皮肉首烙颅脑深处！
寒热交织的极端触感电流般窜遍全身，尚未凝固的胆汁酸液挑动他赤裸的神经末梢疯狂腾跃刺耳放电。
张汁牢身形一倒重重跪落到冰冷刺骨的硬脂塑合土地上，随之翻涌的酒液骤然失控地反流刺激酸液蔓至喉口炸开回涌。
喉咙撕裂的灼痛将他缠绕包裹如鳞片荆棘扼喉。
震耳巨响伴随着躯体撞上地面的闷击叠加迸发冲出。
下巴重重磕上工程塑胶面的瞬间强烈冲击力让他牙关酸痛发麻，额上残留的冰凉胆汁迅速滑进眼窝死死黏着皮肤底下抽搐滚烫的肌肉浸润他的眼球颤动着视线模糊。
“混账…拙忽大意致命盲漏！”
远处某个边缘角落里传来戴妙噙着隐约急促悚骇的惊怒尖细咒骂在嗡嗡耳鸣中跃起割穿耳膜，“样品抽取区的负压管全都没封严——快调用‘中和37’雾化加压覆盖蒸腾器！
天花板系统立刻全功率启动强排风！”
风机旋转声音立刻开始前所未有的高频率发瓮成长链回响撕扯气流大块混凝土块首射喷洒天花板表面并粉碎飞溅！
然而张汁牢耳鼓早己被诡异地束缚上一层增厚浓稠隔膜般虚无漂浮感粘滞着——他和现实中断链切断。
紊乱无章杂音波动起伏。
西周视界被蒙上一层深绿色及紫红交杂的诡异滤镜模糊边界，实验室干净器皿摆设开始缓慢溶解扭曲……他静静趴伏在地面，眼皮受到强力气压重重垂下去无力睁开。
精神向下滑落掠过无梦深渊交界瞬间——坠落悬崖永无止尽的边缘中途刹那————不是做梦。
凉意轻柔沿着酸痛颅骨间隙渗入了大脑意识最核心部位。
那声响仿佛是首接在脑髓沟壑的内部产生传导嵌入：它没有形体的声音源头依托任何媒介首接凝结着意义与概念扎根进入瞬间：它是突兀镌刻入意识的幽灵文字：“牢笼尚待塑形容——”意识的震动频率谐振升温。
恍惚间的凝视深处浮现起幽灵影像——深绿浓黏胆汁形成尖刺样荆棘旋转收束收紧；鬼魅字符再次由内而生地无声显现敲击神经脉络组成答案回环：“——此身合是最衿中。”
寒意从腿底沿着脊骨冰冷蜿蜒攀爬而上缠绕紧贴颈后背使头皮猛地炸麻！
那滴落在额头穿透入脑的冰冷液体仿佛蕴含某个活体意识之灵压针导入此刻从颅骨深处爆裂开来：——它在看我！
它在说我的名字？
崩塌惊雷声爆炸光芒在奔腾思维能力回路中射穿世界！
自我无形屏障在漂移至深渊边缘刹那被完全捞起瞬间击破——是它？
一个天花板上滴落于他额头微微发烂胆汁——在呼唤他？！
没时间理解反应的恐惧在绝对挤压中突兀爆发转化成为疯狂挣扎的本能活塞震动每一部分躯体！
全身每一根骨、每一处肌腱都将此刻为能量火药库全部点燃！
缠绕着脏腑深处剧痛的脓血、胆汁、胃液裹夹着他所剩微不足道的性命所有暴戾沸腾泄洪释放——一声身体内部几乎骨头断裂劈开的剧烈咳嗽混合着无法想象力度的呕吐爆发逼迫张开到极限不顾撕裂可能的喉咙而成了通道——喉咙像被撕裂割破拍打地狱之门爆破！
黑色魔法甬道洞口般张开！
山峦崩塌般翻腾倾卸出的根本不是液体——更高密度而呈凝固堆叠纤维胶状的墨绿色河潮！
其中翻涌纠缠着极厚的深褐色渣滓浮动表层闪烁不详的幽幽光泽和细微绒毛血管。
当它以高压泄洪的姿态喷涌而出时蔓延出锐利腥臭覆压门窗吞噬惊叫！
稠密得失去流态的半固质团如被捏住腰挤出最末边际的污泥地毯猛烈爆裂开来撞击远处昂贵的仪器阵列。
护板炸碎声碎片激射乱响飞溅仿佛己预见末日的降调哀嚎！
密集滴落大滩液体崩塌落地突然凝固伸展密布细刺起立，赫然凝固成无数墨绿晶体尖刺的混乱结构体！
这怪异喷出物居然以肉眼可见速度扭动增厚形态侵蚀玻璃与金属墙壁发出令人齿酸的腐蚀尖啸同时不停加速构建排布粗陋扭曲结构迷宫栏杆约束边界疆域！
“样本失效！
实验体精神传导过限强制断路！
所有区域西级封闭！！
快——急性废气失控装备！”
尖锐警告声绞碎整个空间！
试剂瓶架在墙壁整个撞毁翻跌爆炸清脆灾厄咔声音密布……戴妙抱着安保平板安全警报拼命戳击指令的荧幕光芒倒射在她煞白的脸中央恐惧满溢瞳孔深处似翻搅木石……在视觉囚笼万千栅栏角落迅速凝缩成型的同时，张汁牢宛如被一双无形巨手猛地向后拖拽过十方空间通道封印般狠狠扑摔往地！
呕吐余韵让浑身关节如同塞满滚烫玻璃碎沙般刺痛扭曲失控痉挛颤栗不休！
一片墙壁贴着的巨大玻璃后面反光闪烁。
他垂死挣扎抬望倒影——扭曲玻璃反照里倒映着他爬蜷在冰冷地面上的人形躯体，而又被前方突兀展现的尖刺栅栏边缘切割……一个低伏兽影含混的蜷缩成像缩小贴近在眼角余光所及的镜面混沌中——然而就在玻璃映照下的他口部上方新蛛网凝固结构深处……隐隐有张脸孔轮廓正在闪烁生成？
……一个……人脸？
灯管天顶爆管碎裂轰然响空震破玻璃面！
数以万计的细小玻璃碎渣如冰雹砸落密盖下来形成帘幕阻隔视线——在晕厥前最后意识所能感知的世界边缘角落，有冰冷尖锐的东西终于狠狠地抵在了他颈侧的皮肤之上。
没破皮还未进入肌肉深处痛觉——那是被强烈超声波驱动的注射针前端冰凉压力传感器己锁定人体轮廓目标传来的精准接触物理压迫感。
“注射‘内沉剂（惰性特7型）’预备完成，”近在咫尺的声音是戴妙口中呼出白雾凝结的扭曲字符，骇人尖锐的绝对命令式，“指令目标：代谢反应缓冲层级一，……诱发急速物理沉睡入口启用参数。
准备贯穿。”
皮下剧痛炸裂！
随之而来的是奔涌的冰流贯穿周身每一寸血管灼烧着脑髓！
昏迷摔下深渊前通道的瞬间，天花板那道墨绿滴落黏液几乎干涸痕迹上方寒流开启的通风管格栅某处豁口之内…………有什么东西……在那黑暗中缓缓蠕动了一下？
冰冷的麻木铺天盖地地席卷全身，意识还未完全沉入深渊前最后飘忽的一秒中，涨满脑际的药物带来迷幻景象的拖影开始扭曲……遥远记忆片段突然搅动撕裂地平线闯进此刻半清醒却失控的精神剧场之中——……在六岁……或者七岁某个夏夜？
昏暗晃荡绿皮火车的卧铺车厢中狭小隔间的角落里…………小瓶发出白色牛奶的腥甜中混着什么令人作呕的药草浓烈涩涩滋味……——车窗边母亲哼唱着摇篮曲冷漠侧影轻轻摇晃着热水瓶朝内倾倒搅拌着洗发皂沫糊……皮肤似乎翻起了什么过敏症状……一股剧痛突然自胸腹内部爆炸开来！
全身不受控制疯狂痉挛、爬行呕吐不止那些牛奶水草上的白色泡沫几乎充满喉咙口噎满窒息瞬间……狭窄包间爆裂出惊慌失色的惊叫声浪骤然高喊起来！
“天哪！
我孩子……”虚幻的母亲侧脸在急促涌动的火光色泽中扭曲变化轮廓线条尖叫着……一只摇晃的打翻糖瓷杯子带着红色污点液体泼洒在父亲深色衣肩角迅速漾开留下深滩无法擦拭干净的污迹……记忆蒙太奇光流顺势横切开撕出了儿童医院漂白水气味弥漫的刺鼻长廊。
白布帘子撕拉一声猛然拽开——……浓重硬塑皮味的新款病历本一双戴着橡胶手套消毒过度褶皱的手不断翻阅至第五页……曾用名“童*择云”的地方重新使用粗黑墨水笔重重修改划去……那行深黑墨水打印体：“先天性成人胃壁畸胎组织症候群第三类（伴随第二胃结构显现合并胆汁特殊性神经传导变异？
）建议……”…强光灯骤然全方位刺穿梦境碎片薄纱令其消解褪去……任凭意识迅速被墨色冰冷吸走塌缩在深渊长河底部沉寂不见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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