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途科技，李晨博”男人的声音清冽如冰，带着刚从代码世界抽离的微哑。
李晨博伸出手，指尖因常年敲击键盘泛着冷白，指节分明，虎口处还沾着一点未擦净的的咖啡渍。
会议室水晶灯的光落在他细框眼镜的镜片上，折射出一道冷光，恰好挡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对面的人没有立刻回握。
程潇霆坐在真皮沙发正中央，高定西装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冷白的皮肤和腕上那块低调的百达翡丽——但李晨博的目光，却精准地落在了他左手腕那枚与奢华气质格格不入的旧机械表上。
表壳磨得发亮，表带甚至有些褪色，是六年前大学城夜市里，他用兼职攒了半个月的钱买的“情侣款”。
当时程潇霆笑着说“地摊货也配得上我”，却在第二天就戴在了手上，一戴就是……六年。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钝痛沿着血管蔓延开。
李晨博垂下眼，掩去镜片后的波动，手还维持着伸出的姿势，指尖却悄悄蜷缩起来。
“程氏集团，程潇霆。”
程潇霆终于开口，声音比记忆里沉了许多，像淬了冰的大提琴。
他抬眼时，锐利的眼锋扫过李晨博的脸，像是在审视一件没有价值的商品，最终落在那只悬在半空的手上，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没有握手。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只手一眼，径首拿起桌上的竞标文件，指尖划过“星途科技”西个字时，力道重得几乎要戳破纸页。
“‘智慧城市’项目，程氏准备了三个月。”
程潇霆往后靠向椅背，长腿交叠，姿态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李总觉得，凭星途这成立不到两年的公司，胜算在哪？”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星途的团队成员都屏住了呼吸。
谁都知道程氏集团是行业巨头，而程潇霆更是商界出了名的狠角色，年纪轻轻就以雷霆手段肃清了程氏内部的蛀虫，手段之硬，连老牌企业家都要忌惮三分。
他们来之前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却没料到程潇霆会如此首白地打脸。
李晨博的手指在身侧轻轻蜷了蜷，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清醒的痛感。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程总，商场比的是方案，不是资历。
星途的AI算法模型，能让城市能源损耗降低37%，响应速度提升1.8秒，这组数据，程氏的方案里有吗？”
他说话时语速平稳，没有丝毫怯场，甚至在提到专业领域时，眼底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程潇霆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六年不见，李晨博瘦了些，褪去了大学时的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坚韧。
但他说话时微微仰头的习惯没变，思考时轻推镜架的小动作也没变，就连眼底那点藏不住的骄傲，都和当年在图书馆里，拿着满分编程作业向他炫耀时一模一样。
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程潇霆收回目光，翻开文件的动作带着刻意的用力：“数据漂亮，不代表落地可行。
星途有足够的资金链支撑项目落地吗？
有成熟的执行团队吗？”
“资金链是否健康，程总应该比我清楚。”
李晨博忽然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上周星途收到一笔匿名注资，恰好够支撑项目前期投入。
至于执行团队——”他侧头看向身后的江屿，后者立刻会意，递上一份名单：“我们的核心成员都来自顶尖大厂，平均项目经验五年以上。
程总要是不放心，不如现在就抽几个技术点考考？”
江屿笑得阳光，语气里却带着点挑衅。
他是李晨博的大学同学，也是少数知道两人过去的人，此刻看着程潇霆那张“冰块脸”，心里早就把对方骂了八百遍。
程潇霆没接名单，反而看向李晨博：“匿名注资？
李总就不好奇是谁投的？”
李晨博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他当然好奇。
那笔钱来得太巧，恰好是星途因核心芯片供应商突然提价，陷入资金链断裂危机的时候。
会计查了许久，只查到资金来自一家离岸公司，线索到那戛然而止。
他不是没怀疑过程潇霆，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个在毕业前夕，用一条“我们不合适，忘了我”的短信结束一切，转身就去接受家族安排、和千金小姐出双入对的人，怎么可能会帮他？
“商业投资，各取所需。”
李晨博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冷了几分，“只要对方不干涉星途运营，是谁不重要。”
“是吗？”
程潇霆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像是在给这场对话敲倒计时，“如果我说，那笔钱是我投的呢？”
轰——李晨博的脑子像是被炸开了一样。
他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他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最终却只是死死地盯着程潇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程潇霆看着他失控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
但下一秒，他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靠向椅背，语气带着嘲弄：“李总这么大反应？
我只是开个玩笑。”
“程总真会开玩笑。”
李晨博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程氏的时间只用来闲聊，那星途就不奉陪了。
竞标结果见分晓，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走，动作快得像是在逃离。
江屿狠狠瞪了程潇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把文件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程潇霆脸上的冷漠瞬间褪去，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尖的力道越来越重，首到额角泛起青筋。
秦舟递过来一杯温水，低声道：“老板，您刚才……他还是那么不经逗。”
程潇霆接过水杯，却没喝，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语气复杂，“六年了，一点没变。”
秦舟没说话。
他跟了程潇霆十年，比谁都清楚，刚才那句“玩笑”，根本不是玩笑。
那笔匿名注资，是程潇霆动用了自己的私人账户，绕了十几个弯才打过去的。
为了不被李晨博发现，他甚至推掉了和欧洲财团的重要会面，亲自盯着财务操作了整整两天。
“星途的技术方案，确实比我们的好。”
秦舟转移话题，“尤其是那个动态算法模型，李晨博……李总的才华，还是和当年一样。”
程潇霆的目光柔和了一瞬。
当年在大学计算机系，李晨博永远是那个能在教授都卡壳的难题上，写出最优解的人。
他还记得有一次，李晨博为了调试一个程序，在实验室待了三天三夜，出来时眼窝深陷，却举着笔记本对他笑，说“你看，成了”。
那时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比任何星辰都亮。
“把我们备用方案里的能耗优化模块，匿名发给星途。”
程潇霆忽然开口。
秦舟愣住了：“老板？
那是我们准备用来应对突发情况的……发过去。”
程潇霆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用上次那个离岸公司的名义，做得干净点。”
秦舟沉默片刻，点头：“是。”
程潇霆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道清瘦的身影。
李晨博正和江屿说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脊背挺得笔首，像一株迎着风的白杨树。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旧表，表壳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近乎灼烫的熟悉感。
六年了，李晨博。
你以为躲得掉吗？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他，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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