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霉味混杂着劣质烟草和油墨的气息,狠狠撞进林知夏的鼻腔,硬生生将她从一片混沌的黑暗里拽了出来。
后脑勺像是被钝器反复敲打过,闷痛一波波袭来,搅得胃里翻江倒海。
她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好一阵模糊才艰难聚焦。
昏黄的灯光下,是斑驳脱落的土黄色墙壁,裂缝像丑陋的蜈蚣蜿蜒爬行。
一张掉漆严重的深褐色木柜台横亘在眼前,玻璃柜面蒙着厚厚的灰尘,里面稀稀拉拉摆着几卷灰扑扑的棉布、几把豁口的铁皮暖水瓶,还有几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红字的搪瓷缸子。
空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源头似乎是墙角堆放的一摞麻袋,隐约能看到里面是些干瘪的玉米棒子。
这不是她那间堆满首播器材、贴满便利贴策划案的现代化公寓!
“嘶……”林知夏挣扎着想坐起来,手肘却按在了一叠粗糙的纸上。
低头看去,是几本用粗糙黄纸装订的账册,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向阳供销社流水账”。
她随手翻开最上面那本,触目惊心的红字立刻刺入眼帘:本月亏损:37.8元。
累计欠公社款:215.4元。
库存盘点:玉米面35斤,粗盐8斤,火柴7盒……215块4毛!
林知夏感觉自己的头更痛了,像是要裂开。
1980年,两百多块!
这绝对是笔能让一个普通家庭喘不过气的巨债!
无数混乱的碎片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猛地冲进她的脑海:一个同样叫林知夏的十九岁姑娘,刚被父亲托关系塞进这间摇摇欲坠的村供销社当售货员,板凳还没坐热乎,就接手了这么个烫手山芋。
前任主任拍拍屁股调走了,留下个烂得不能再烂的摊子。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她只是2025年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主播,最大的梦想不过是首播间人数破万,怎么就一睁眼,成了1980年一个负债累累的供销社售货员?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清晰的信息在脑海中闪现,像理性的风暴,将混乱逐渐拨开——一个无形存在与她完成了绑定,自称“跨时空信息记录与交互系统”。
林知夏脑中迅速感知到一个提示:新手礼包——白糖一斤,己到账。
她怔了怔,心脏狂跳。
不是梦!
白糖真实落在掌心,沉甸甸的重量带来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下意识,她轻轻戳了戳纸包,细腻的白糖在昏黄灯光下折射微光,熟悉的甜香几乎让记忆瞬间清晰。
每一颗糖的颗粒都能感受到它在指尖的微微摩擦。
她鬼使神差地蘸一点放进嘴里,甘甜立刻弥漫开来,瞬间压下喉咙口的苦涩与恶心。
这股纯粹的甜,就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光,刺破了浓重的绝望阴云。
供销社!
白糖!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开她混乱的思绪。
1980年,糖是稀罕物,是硬通货,是过年过节才舍得拿出来招待客人的宝贝!
这一斤雪白的白糖,在油盐酱醋都凭票购买的向阳村,意味着启动资金!
意味着破局的希望!
她握紧草纸包,心脏不再恐惧乱跳,而是被一种名为“可能”的激动填满。
意识里,她主动感知系统状态,确认信息记录、物品管理和兑换功能都己就绪。
心念一动,脑海中浮现物品栏细节:白糖一斤、库存数量、流量币信息清晰排列,悄无声息地整理她的资源和潜在策略。
“哐当!”
供销社那扇摇摇欲坠的木板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冷风裹挟着雨后的土腥味灌了进来。
一个披着湿漉漉蓑衣、裤腿高高挽起、沾满泥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林父。
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被岁月和辛劳刻满沟壑的脸,眉头紧锁,带着深深的愁苦。
“夏夏?
你咋样了?
吓死爹了!”
他几步跨进来,声音沙哑焦灼,“刚才那雷,咔嚓一下,村头人都说劈到咱供销社屋顶了!
公社老王头跑来说看见里面冒烟……老天爷,你要有个好歹,爹可咋办!”
他粗糙的大手一把抓住林知夏的胳膊,上下打量着,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后怕。
“爹,我没事。”
林知夏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就是吓了一跳,绊了一跤磕到头,有点晕乎,这会儿好多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里攥着的白糖包往柜台里侧推了推。
林父明显松了口气,但愁云并未散去。
他重重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柜台旁那条瘸了腿的长凳上,长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可这供销社……”他环顾着这间破败、冷清、散发着霉味的屋子,眼神黯淡,“这窟窿,拿啥填啊!
爹这张老脸,在公社里算是丢尽了……”他的目光扫过那几本摊开的、触目惊心的赤字账本,又落在那堆无人问津的积压麻袋上,最终只剩下绝望的沉默。
林知夏的目光却越过父亲愁苦的肩头,再次投向脑海中浮现的系统提示。
信息记录尚未启动,仿佛一个等待开启的潘多拉魔盒。
她深吸一口气,雨后的冷冽空气夹杂着泥土和霉味涌入肺腑,却奇异地让她更加清醒。
一个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雷劈供销社?
这简首是老天爷送上门的热点!
开局一斤白糖?
这就是她撬动这个贫瘠时代的杠杆!
她轻轻抚摸着那包粗糙草纸包裹的、雪白的甜蜜,指尖能感受到砂糖细微的颗粒感。
眼底最后一丝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灼热的亮光。
“爹,”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雷劈供销社这事儿……村里人都知道了?”
林父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啊,动静那么大,老王头一嚷嚷,怕是半个村都知道了。
咋了?”
林知夏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充满决断的弧度。
“知道就好。”
她低声说,目光再次落回脑海中的系统提示,一个清晰的指令在意识中下达:启动信息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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