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是从漆黑的天空倒灌下来，砸在滨海市的每一寸土地上。
晚上十一点二十七分，城西的翠湖公园早己空无一人，只剩下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挣扎着透出一点点模糊的光晕。
巡逻的保安老张裹紧了雨衣，低声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和这该死的晚班。
他只想尽快走完这一圈，回到干燥的门卫室里喝上一口热茶。
手电筒的光柱在湿滑的石板路和滴水的灌木丛间无力地晃动。
就在光柱扫过公园中心那片圆形小广场时，猛地定格了。
老张的心脏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广场中央的抽象雕塑下，似乎跪着一个人影。
“谁啊？
这么晚了下这么大雨，搞什么名堂？”
老张喊了一声，声音被哗啦啦的雨声吞没大半。
人影纹丝不动。
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攫住了老张。
他咽了口唾沫，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积水洼，慢慢靠近。
手电光颤抖着向上移动，先是一双浸泡在雨水里的男式皮鞋，沾满了泥浆的裤管，然后是一件湿透后紧紧贴在身上的深色夹克。
最后，光柱落在那人的脸和姿势上。
老张“嗷”一嗓子，手电筒差点脱手掉在地上，胃里翻江倒海。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跪得笔首，头颅却深深地低下，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用一种极其别扭却又异常规整的姿势捆绑着。
他的双手合十，指尖扭曲地并拢，像是在进行某种极端痛苦的忏悔。
雨水冲刷着他苍白发青的脸，眼睛圆睁着，空洞地望着地面，嘴巴微微张开，早己没有了呼吸。
最让老张头皮炸开的是，死者面前的地面上，被人用尖锐的东西，刻下了一个清晰的数字——“7”。
雨水正不断地试图冲淡那刻痕，但它依然顽固地清晰可见。
老张连滚带爬地退后好几步，哆嗦着抓起对讲机，声音变了调：“喂！
喂！
中心！
中心！
翠湖公园……死……死人了！”
警笛声撕裂了雨夜的宁静。
红蓝闪烁的灯光很快将这片小小的广场包围。
黄色的警戒线拉了起来，穿着制服的警察们在雨中忙碌地穿梭，架设起防雨棚，保护现场。
技术中队的老李蹲在尸体旁，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死亡时间大概在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
初步看，颈部有勒痕，应该是窒息致死。
但这个姿势……太奇怪了。
死后被摆成这样的，费了不少功夫。”
刑侦支队副队长赵强撑着伞，脸色比天气还阴沉。
他盯着那个数字“7”，喃喃道：“这算什么？
标记？
签名？
还是……”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
一辆黑色轿车甚至没完全停稳，车门就被推开。
所有忙碌的警员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目光投向从车上下来的那个人。
顾世。
曾经滨海市刑侦支队的灵魂人物，公认的犯罪克星。
但那是三年前了。
如今的顾世，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黑外套，身形比以前清瘦了些，脸颊凹陷，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
只有那双眼睛，在接到电话强行驱散睡意后，依然锐利得像鹰，此刻正沉沉地扫过雨中的现场，掠过每一个细节，最后定格在那具跪着的尸体和那个数字上。
他的到来，让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异样。
有尊敬，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微妙的尴尬和惋惜。
谁都知道三年前那件事，都知道这位昔日的警界明星是如何一蹶不振，如何把自己放逐到档案室那堆故纸堆里的。
赵强迎了上去，语气复杂：“老顾，你……还是来了。”
顾世没接话，甚至没看赵强。
他的目光像是被钉在了尸体和那个数字上。
雨水顺着他略显花白的鬓角流下，他也浑然不觉。
他一步步走过去，技术队的年轻警员下意识地想阻拦，被老李用眼神制止了。
顾世在尸体前蹲下，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久违却又深入骨髓的专业。
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尸体的手指、脖颈的勒痕、捆绑的方式，最后是那个刻在地上的数字“7”。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数字的刻痕边缘。
周围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他的背影。
几分钟后，顾世缓缓站起身，脱下手套。
他的脸色在警灯的闪烁下显得更加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某种东西，似乎正在慢慢苏醒，带着冰冷的寒意。
“不是标记，也不是签名。”
顾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清晰地穿透雨幕。
赵强一愣：“那是什么？”
顾世转过头，目光第一次落在赵强脸上，又缓缓扫过周围每一个穿着警服的同僚。
“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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