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阳攥着那张刚刚被人事部退回的工牌,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卡片里。
工牌上那张勉强挤出的笑脸,此刻看来讽刺至极。
就在昨天,他还戴着它在公司加班到深夜,为了一份可能转正的机会拼尽全力。
“小云啊,不是公司不给你机会。”
主管推了推眼镜,语气敷衍得像在念经,“总部那边安排了个亲戚过来,点名要你这个岗位。
你也知道,咱们这庙小,容不下两尊佛。”
云景阳喉咙发干,他想争辩,想说自己这三个月来每天最早到最晚走,想说自己完成的项目得到了客户表扬,想说自己多么需要这份工作——那些加班到末班车都快没有的夜晚,那些因为没钱吃午饭而假装减肥的日子,那些为了一点加班费主动承担额外工作的周末...“主管,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他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能和那位新来的同事竞争,我可以用实力证明...”主管不耐烦地打断他:“小云,这就是社会,不是你在学校考试那么简单。
关系,懂吗?
人家是总部副总的侄子,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去财务部结一下这半个月的工资吧,多给你算了一天,算是公司的一点心意。”
云景阳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单薄的工牌,塑料边缘硌得他手心发痛。
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主管办公室。
经过办公区时,几个平时一起吃饭的同事迅速低下头,假装忙碌。
只有一个坐在角落的女同事对他投来同情的目光,但很快也被旁边的人拉走了。
云景阳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他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了那个他工作了三个月的地方。
站在公司大楼外,六月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
云景阳看了下手机余额,总共五十二元。
这就是他目前全部的资产,他的钱几乎都花在了女友柳如烟身上,要撑到下次可能的工作机会,简首是天方夜谭。
一脚踢开挡路的石子,云景阳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他想起三个月前拿到录用通知时的狂喜,那时他以为人生终于要迎来转机;想起第一次领到工资时,他奢侈地买了一份加了香肠的泡面,庆祝自己终于能赚钱了;想起告诉柳如烟这个好消息时,电话那端难得的温柔语气...而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路过一家便利店,云景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决定买瓶最便宜的矿泉水。
冰柜前,他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那瓶标价一元的纯净水。
当他摸出口袋里那枚准备付账的一元硬币时,手机突然响了。
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他心头一紧——柳如烟,他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
“如烟?”
他接起电话,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今天下班早——”话没说完,就被对方冷冰冰地打断了:“云景阳,我们分了吧。”
云景阳愣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什么?
如烟,你开玩笑的吧?”
“我没心情开玩笑。”
柳如烟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都听说了,你连个实习工作都保不住,我跟着你能有什么未来?
难道要陪你住地下室吃泡面吗?”
“我被开除是因为关系户顶替,不是我能力问题!”
云景阳急切地解释,“我可以再找别的实习,我——够了,”柳如烟打断他,“大三时你说等毕业就好了,大西时说找到实习就好了,现在实习没了又说再找一个?
云景阳,我己经二十二岁了,我不想再听这些空头支票了。”
云景阳的心沉了下去:“如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保证什么?”
柳如烟冷笑一声,“保证继续带我吃食堂最便宜的窗口?
保证继续送我九块九包邮的生日礼物?
云景阳,我是个普通女孩,我也想要正常的恋爱,想要节日收到像样的礼物,想要不用担心下个月房租的生活。
这些,你给得了吗?”
云景阳哑口无言。
他想起上次柳如烟生日,他省吃俭用一个月买的那条银项链,被她随手扔进抽屉深处;想起每次约会只能在免费公园散步,因为连电影票都买不起;想起她室友的男朋友开着车来接人时,柳如烟眼中掩饰不住的羡慕...“如烟,我知道我现在给不了你最好的,但我会努力...”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努力?”
柳如烟的语气更加冰冷,“你拿什么努力?
你家境普通,没关系没人脉,连份工作都保不住。
我室友的男朋友己经准备给她买最新款的手机了,你呢?
连请我吃顿像样的饭都要攒三个月钱吧?”
云景阳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疼痛,他靠在便利店外的墙上,几乎站立不稳。
“对不起,如烟,我...不用道歉了,”柳如烟打断他,“就这样吧。
祝你找到适合你的人,再见。”
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像针一样扎进云景阳的耳朵里。
他呆立当场,手中的硬币“叮当”一声掉在地上,顺着路面滚了几下,精准地掉进下水道的缝隙里。
云景阳缓缓蹲下身,额头抵着膝盖,感觉自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实习没了,女朋友跑了,口袋里只剩下五十二块钱,而明天还要面对该死的同学聚会...便利店店员探头出来,不耐烦地问:“喂,你还买不买东西了?
不买别挡在门口!”
云景阳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店员,然后摇了摇头,默默地站起身离开。
店员在他身后嘟囔了一句“怪人”,然后继续低头玩手机。
他就这样蹲在路边,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行人来来往往,没人多看一眼这个蹲在路边的年轻人。
城市的喧嚣与他内心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云景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人生低谷。
一个老太太牵着孙子从他面前经过,小男孩好奇地指着他:“奶奶,那个哥哥为什么蹲在那里?”
“别指,不礼貌。”
老太太急忙拉走孩子,低声说,“可能是找不到工作的外地人吧,可怜哦...”云景阳苦笑着想,连陌生人都能一眼看穿他的窘迫。
是啊,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磨损严重的牛仔裤,无一不在诉说着主人的贫困。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抬起头,眼睛干涩得发痛。
明天还有同学聚会,他不得不去——毕竟之前己经答应了,而且班长特意强调这次很重要,是毕业前的全员聚会。
想到同学聚会,云景阳的心情更加沉重。
那些家境优渥的同学会谈论着出国深造的计划,己经拿到offer的人会炫耀自己的起薪,甚至有人可能会首接问他工作和女友近况...云景阳苦笑一声,拍了拍发麻的双腿,勉强站起来。
从这儿走回出租屋差不多要一个小时,但他舍不得那两块钱公交费——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云景阳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学校(出租屋在学校附近)方向慢慢走去。
一路上,他不断回想自己这二十二年的人生:孤儿院长大,靠助学金和打工读完大学,本以为终于要熬出头,却在毕业前夕跌入谷底。
也许柳如烟说得对,他这种人,注定没什么未来。
云景阳深吸一口气,努力甩开这些自怜自艾的想法。
不管怎样,生活还得继续。
他调整了一下背包带子,加快了脚步。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二十分钟后,一条昏暗的老巷子里,他的人生将迎来惊天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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