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纸婚书，不是飘落，而是被灵力包裹着，如同甩出的耳光，“啪”一声，狠狠摔在叶尘脸上。
纸张锋利的边缘，在他颧骨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血痕。
火辣辣的疼。
比这更疼的，是擂台下震耳欲聋的哄笑，是族老们冷漠移开的目光，是身前女子那居高临下、如同打量秽物般的眼神。
“叶尘，”柳嫣然的声音清越，却字字淬毒，传遍整个演武场，“三年了，你从炼气三层跌至一层，灵根斑驳如杂草。
而我，己筑基在望。”
她微微抬起下巴，阳光洒在她精致的锁骨上，那里佩戴着一枚流光溢彩的护身符，是叶家当年为表诚意送出的至宝“凝玉”。
“龙不与蛇居。
这婚约，于我己是心魔，于你，更是痴心妄想。”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今日，我柳嫣然，便当着青阳城诸位的面，与你——恩断义绝！”
“吼——！”
人群的喧嚣几乎要掀翻屋顶。
“废物！
还不跪下谢过柳小姐不杀之恩？”
“叶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高台上，叶家大长老，叶尘的亲爷爷，面无表情，阖着眼皮。
主持族测的执法长老叶崇山，冷声宣判：“叶尘，资质下劣，有辱门风，即日起剥夺嫡系身份，份例尽数扣发，禁足后山柴房，无令不得出！”
叶尘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腥味。
他能感觉到胸前那块母亲遗留的普通玉佩，因为紧握的拳头而硌着胸口，传来一丝微弱的凉意。
他想嘶吼，想质问，但三年来的屈辱和绝望，像冰水淹没了他的喉咙。
就在这时，一个魁梧的身影带着狞笑跳上擂台，是族兄叶熊。
“长老，诸位，”叶熊环视西周，“既然此子己非嫡系，那旁系子弟间，可自由切磋，以砥砺修行吧？”
不等回应，他猛地转身，一拳裹挟着炼气西层的劲风，狠狠砸向叶尘小腹！
“噗！”
叶尘像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擂台边缘，呕出一口鲜血。
“废物，连我一拳都接不住！”
叶熊大步上前，一脚踩在叶尘的脸上，鞋底碾着他脸上的血污和尘土，“求我啊？
像狗一样求我，我就饶了你。”
冰冷的触感，混合着血腥和泥土，还有脸上那只脚的重量，几乎要将叶尘的理智压垮。
无尽的屈辱感吞噬着他。
意识在黑暗中沉浮。
叶尘被像死狗一样拖回后山那间漏风的柴房，扔在冰冷的草堆上。
叶熊临走前，还朝他啐了一口。
“呸！
废物东西，也配姓叶？”
雨，开始下了起来。
冰冷的雨水从破洞滴落，打在他肿胀的脸上，和身上无数青紫的伤痕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冷。
痛。
恨。
三种感觉交织，最终凝聚成一种前所未有的死志。
他艰难地挪动手指，摸到胸前那块玉佩。
这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娘……尘儿没用……让您蒙羞了……这世间……既容不下我……我……又何惜此身……”一股刚烈之气，混合着滔天的怨愤，猛地从他心底升起！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玉佩死死攥在手心，尖锐的棱角刺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浸染了玉佩。
“若有来世……定要尔等……百倍偿还！”
带着这最后的誓言，他猛地将头撞向身旁一块凸起的坚硬石角！
“砰！”
剧痛传来，额角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急速消散。
也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生死一线，灵魂与肉身产生最剧烈波动的刹那——“铮！”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穿越了无尽时空的剑鸣，自他紧握的玉佩中，悍然响起！
那枚沾染了他心头热血、被极致怨念与死意引动的玉佩，骤然爆发出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光芒！
“轰——！！！”
庞大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星河，蛮横地冲入叶尘即将溃散的意识！
仙界！
云霄殿！
纵横无敌的剑尊！
挚爱道侣温柔的笑脸！
亲手抚养长大的徒儿，那恭敬崇拜的眼神！
还有……那场精心策划的围杀！
三位仙帝联手布下的绝杀之局！
最后……是道侣决绝自爆的光芒，是徒儿那冰冷刺骨、充满贪婪的背叛一剑！
“不——！！！”
叶尘（或者说，苏醒的九霄剑尊凌云）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再无半分怯懦、卑微与绝望！
取而代之的，是星辰崩灭的怒火，是万载寒冰的杀意，是俯瞰众生的漠然！
他重生了！
竟然在这样一个卑微蝼蚁的身上，以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苏醒了！
“清薇！！！
玄璃！！！
三大帝君！！！”
他喉咙里发出低沉如受伤凶兽般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与恨！
他感受着额角流淌的温热血液，感受着脸上被践踏的污迹，感受着这具身体承受的每一分痛苦！
这些屈辱，与他前世被背叛、被围杀的痛苦相比，微不足道，却同样深刻！
“连你这等微末蝼蚁，也敢欺我？！”
他目光如电，扫过这破败柴房。
一股恐怖的吞噬之力，以他胸口的玉佩（此刻应称之为“噬灵珠”）为中心，猛然爆发！
柴房内，散落的灵气，墙角霉斑的生机，甚至空气中的尘埃……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强行掠夺，化作一股精纯无比、带着寂灭气息的本源之力，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额角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体内的暗伤被瞬间抚平！
淤塞的经脉被霸道冲开！
炼气一层……炼气一层巅峰……炼气二层！
力量！
久违的力量感，重新回到这具身体！
但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砰！”
柴房那扇破旧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叶虎带着几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惯常的嘲弄。
“叶尘，没死透就吱一声！
熊哥让你……”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那个本应躺在草堆里奄奄一息的废物，此刻正背对着他们，缓缓站起。
当他转过身时，那股冰冷、死寂、如同深渊般的气息，让叶虎几人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漠然，空洞，仿佛在看几具……尸体。
“你、你……”叶虎被那眼神吓得后退半步，随即恼羞成怒，“装神弄鬼！
给我打！”
他率先冲上，一拳轰出。
叶尘动了。
他只是简单地抬起了右手，食指伸出，点向叶虎的拳头。
在接触的瞬间，叶虎脸上的狞笑凝固了。
他感觉自己拳头上的灵力，乃至体内的气血，都像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向叶尘的指尖！
“呃啊！”
他发出惊恐的尖叫，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的手像是被焊住了，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
“妖、妖怪啊！”
另外几个跟班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叶尘目光一寒，噬灵珠幽光一闪。
“噗通！”
“噗通！”
几人同时栽倒在地，浑身精气被瞬间抽空，皮肤干枯，眼窝深陷，虽未死，却也只剩半条命，修为尽废！
叶尘看也没看地上的“人干”，他感受着体内又壮大一丝的灵力，缓步走出柴房。
雨己停歇，天空依旧阴沉，仿佛一块沉重的铅块压在所有人心头。
他抬起头，望向那通往后山禁地的、被浓郁雾气笼罩的小径。
那里人迹罕至，是此刻最适合他隐藏和修炼的地方。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身后的叶家。
这里的屈辱，他记下了，但与前世的血海深仇相比，此地，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起点。
“这一世……”他低声自语，声音冰冷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失去的，要亲手拿回来。
我承受的，要万倍奉还！”
他一步踏出，身影决绝地没入那片朦胧的雾气之中，仿佛一头挣脱了牢笼的洪荒凶兽，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只留下身后死寂的柴房，和那几个不知死活、象征着风暴伊始的“人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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