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元界的风，总带着流云宗后山灵植园飘来的淡淡草木香，可当这风穿过外门弟子宿舍区的层层楼宇，吹到最角落那间柴房时，只剩下潮湿的霉味与柴火的焦糊气。
陈观猛地从稻草堆上弹坐起来，粗布衣衫早己被冷汗浸透，贴在背上凉得刺骨，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勾勒出少年苍白却依旧俊朗的轮廓。
他下意识地抬手按向小腹丹田处，指尖触及的皮肉下，没有半分往日里灵气流转的温热，只有一片死寂的空茫，像是干涸了千年的河床。
曾经那五缕缠绕交织、在测灵台上引得长老们惊叹的五行灵根，如今己在体内寸寸断裂，残存的碎片像风化的碎石，散落在丹田深处，连引动最基础的气血之力都做不到——他如今的状态，连刚入门、只会粗浅拳脚的外门弟子都不如，彻底沦为了宗门里人人可欺的“废物”。
“呵……”一声苦涩的叹息在狭小的柴房里消散，陈观抬手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指腹触到的皮肤带着病态的冰凉。
三个月前的画面，如同失控的潮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那时的他，是流云宗最耀眼的新星。
十六岁突破通脉境，五行灵根同修的天赋纵观宗门百年都罕见，内门长老们时常点名让他去演武场演示功法，连宗主都曾拍着他的肩，当着众弟子的面说“流云宗未来可期，就看陈观的了”。
师兄弟们围着他请教修行难题，递来的丹药、符箓能堆满他的桌案；外门弟子见了他，都会恭恭敬敬地躬身喊“陈师兄”；青梅竹马的林婉儿总爱攥着他的衣袖，叽叽喳喳地问他什么时候能进内门，说等他成了内门弟子，一定要带她去后山看灵植园里的七色花，听说那花只在月圆之夜开放，能映出修行者的道途。
可这一切，都毁在了三个月前的黑风秘境之行。
那天秘境入口开启，他与叶辰等十余名弟子一同进入，本是为了寻找突破筑基境所需的“凝露草”。
却没料到，在秘境深处的上古遗迹中，他们遭遇了从未见过的禁制。
当时叶辰为了抢夺一枚悬浮在禁制中央的“洗髓果”，贸然触发了禁制，无数道漆黑的能量刃朝着他劈去。
危急关头，陈观几乎是本能地冲了上去，替叶辰挡下了致命一击。
禁制的力量如同疯癫的凶兽，在他体内肆虐，撕裂了他的经脉，碾碎了他的灵根。
等他从昏迷中醒来时，人己经躺在宗门的疗伤室里，叶辰守在床边，脸上满是“愧疚”，说会帮他向宗门求最好的疗伤丹药。
可他等了三天，等来的只有外门管事冷冰冰的通知：宗门念及他曾有功勋，不将他驱逐，但修行资源全部断绝，往后只能住在柴房，自谋生路。
后来他才知道，叶辰不仅安然无恙，还借着那枚洗髓果突破到了筑基境，成了内门弟子中的新贵，连当初承诺的“疗伤丹药”，也成了空头支票。
昔日围绕着他的师兄弟们，如今见了他要么绕道走，要么投来鄙夷的目光，偶尔还会有人故意撞他一下，看着他踉跄的样子哈哈大笑；宗门虽没把他驱逐，却断了他所有的修行资源，连每日的份例米粮都要他自己去杂役处领取，稍有延迟便会被管事呵斥；最让他心寒的是林婉儿，起初她还会偷偷来柴房，给她塞几颗疗伤的丹药、几块干粮，可随着叶辰对她愈发殷勤，送她的首饰、功法越来越多，她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最后一次见面时，她站在柴房门口，穿着叶辰送的粉色衣裙，语气带着几分疏离：“陈观，人要认清现实，你如今……己经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说完，便转身跟着等候在不远处的叶辰走了，连头都没回。
陈观靠在冰冷的土墙边，望着柴房顶上破洞透进来的点点星光，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像是有块巨石压着，连呼吸都疼。
他伸出手，试着像从前那样运转心法，引动一丝灵气，可丹田处依旧毫无反应，只有一阵细微的刺痛传来，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提醒着他灵根破碎的事实。
“废物……”他低声呢喃着，这个曾经被他用来形容资质低劣弟子的词语，如今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身上。
黑暗中，他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原本明亮的眸子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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