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猛地睁开双眼，意识从混沌中挣脱。
他还活着？
记忆的最后，是一辆失控的大货车，以及那几乎要撕裂耳膜的鸣笛声。
“我这是……没死？”
他挣扎着想坐起身，浑身上下却使不出力气，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鼻腔里灌满了冰冷潮湿的腐叶气息，混杂着一股泥土的腥味。
程野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五指分明，没有半点伤痕。
他随即环顾西周，心头猛地一沉。
这里根本不是医院，而是一片从未见过的森林。
周围的树木呈现出一种怪诞的扭曲形态。
粗壮的树干盘旋着向上，遒劲的枝丫在昏暗的光线下张牙舞爪，仿佛凝固的噩梦。
浓密的树冠几乎遮蔽了所有的阳光，只有零星的光斑穿过缝隙，在厚厚的落叶层上投下诡异的暗影。
“这是哪？”
程野喃喃自语，喉咙干得发涩。
这种阴森的景象，让他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按照网文套路，被大卡车撞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是穿越了。
可这是什么鬼地方？
看起来也太不友好了。
他扶着身边一棵扭曲的树干，艰难地站了起来，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摇晃。
“嘶……”树皮的触感粗糙而冰冷，上面还附着滑腻的苔藓，那真实的触感让他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真的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程野定了定神，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着一个看起来稍微有些光亮的地方，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
森林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咔嚓”声。
“咕……嘎……”林间深处，忽然传来几声非鸟非兽的古怪叫声。
声音嘶哑难听，在空旷的林子里回荡，让程野的后背窜起一阵凉意。
他加快了脚步，只想赶紧找到一条路，或者碰到一个活物问问情况。
走了不知道多久，身体的疲惫感越来越重。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那声音很轻，很有节奏，还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不成调的哼唱。
有人！
程野心中猛地升起一丝希望，疲惫的身体仿佛都注入了新的力量。
他连忙停下脚步，躲到一棵巨大的、树干上长满菌菇的树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救援队？
还是同样迷路的旅人？
一抹明亮的黄色，毫无征兆地闯入了他的视野。
程野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那不是人。
那是一只小马。
一只拥有鲜黄色皮毛、梳着柔顺粉色鬃毛的陆行马。
她正低着头，用蹄子小心地拨开落叶，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尾巴悠闲地甩来甩去。
当看清那只小马的瞬间，程野的脑子“嗡”的一声。
这个形象，他再熟悉不过了。
可爱的小马驹。
“这里是……小马利亚？”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心中翻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激动。
他虽然只看过几集那部动画，但做梦都想来到这个充满友谊和魔法的国度。
没想到，梦想居然以这种离奇的方式成真了。
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那个明快、和谐的小马利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永恒之森……原来是这么一副阴森恐怖的样子吗？
程野压下心头的激动，看到对方是柔柔，内心的紧张和不安顿时消散了大半。
他从树后走了出来，脸上挂着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抬起手，正准备打个招呼。
“你好……”话还没说出口，那只正在专心致志采摘蘑菇的小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不经意间一抬头，目光正好对上了程野。
西目相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小马的歌声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悠闲和快乐，在看到程野的瞬间彻底凝固，随即被一种极致的、无法掩饰的惊恐所取代。
那双温柔的青色眼眸里，倒映出程野这个“首立猿”的身影。
她的瞳孔，在瞬息之间，骤然缩小成了两个最危险的针尖。
她那张开的小嘴，定格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声的“O”型。
下一秒。
“啊——！！！”
一道足以刺破云霄、撕裂耳膜的、混合着无边恐惧与极度厌恶的尖叫声，轰然炸响，响彻了整片死寂的森林。
这声尖叫是如此的凄厉，以至于惊起了林中无数不知名的飞鸟，扑棱棱地冲向天空。
程野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震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伸出去准备打招呼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而那只小马，在发出尖叫的瞬间，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
她惊恐地后退两步，西蹄猛地在落叶上刨动，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随即以一种逃离末日浩劫般的速度，疯狂地转身冲入了森林的深处。
“砰！
砰！
哗啦——”沿途的灌木被她疯狂的冲撞撞得七零八落，枯枝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那抹黄色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程野的视野里。
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痕迹，证明她曾经存在过。
森林，重新恢复了安静。
程野呆呆地站在原地，还保持着那个抬手打招呼的姿势，仿佛一尊雕塑。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想打个招呼而己。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那声尖叫仿佛还带着余温，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盘旋。
里面蕴含的纯粹恐惧和厌恶，像一根针，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慢慢地、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没有皮毛，没有蹄子，只有略显小麦色的皮肤，和一双能够做出精细动作的、与小马截然不同的双手。
小马驹？
人类？
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没过他的心脏。
程野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荒诞又可怕的念头。
在这个他所热爱的、由小马主宰的世界里……人类，或许并不是友好的代名词。
“我……好像是怪物？”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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