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就像有一千只蜜蜂在同时开摇滚演唱会，嗡嗡作响，震得他脑仁儿一阵阵抽着疼。
眼皮沉重得像是被胶水粘住，费了老鼻子劲才勉强掀开一条缝。
模糊的光线渗入眼帘，带着一种昏黄的、摇曳的质感，不像他那个小出租屋里任何一盏灯发出的光。
“我这是……在哪儿？”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揉揉眼睛，却发现手臂酸软无力，仿佛刚被十头大象轮番踩过。
而且触手所及，不是他那床柔软但有点起球的法兰绒被子，而是一种粗糙、冰冷、带着点潮气的硬物。
触感不对。
嗅觉也跟着苏醒。
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的气味涌入鼻腔——有泥土的腥气、腐烂草木的微醺、某种动物粪便的骚臭，还有……一种极其陌生，仿佛从未闻过的，属于某种劣质燃料燃烧后的呛人烟味。
听觉逐渐清晰。
嗡嗡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远处隐约传来的、咿咿呀呀听不清内容的吆喝声，几声犬吠，还有……似乎是车轮碾过不平整路面的咕噜声，木头摩擦发出的吱呀声。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林凡的心脏。
他猛地完全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彻底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天空是灰蒙蒙的，像是蒙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毛玻璃。
他正躺在一个狭窄、肮脏的巷口，身下是坑洼不平的土石地面，夹杂着几块破碎的青灰色砖块。
他刚才感觉到的冰冷粗糙，正来源于此。
巷子两旁是低矮的、歪歪扭扭的土坯墙或砖木混合结构的房屋，屋顶覆盖着深色的瓦片或茅草。
墙壁上布满斑驳的污渍和雨水冲刷的痕迹。
一条歪斜的排水沟紧贴着墙根，里面流淌着浑浊不堪、散发着可疑气味的污水。
放眼向巷口外望去，可以看到更为宽阔的土路，路上行人穿着……林凡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那是什么衣服？
粗布麻衣，颜色单调得可怜，多是灰、褐、黑。
男人们大多穿着交领或首裰的短打，下身是肥硕的裤子，有的还用布带绑着腿。
偶尔有穿着长衫、头戴方巾的人走过，步伐似乎从容些。
女人们的服饰同样朴素，上衣下裙，包裹得严严实实，头发盘成各种发髻，插着木簪或简单的银饰。
没有西装，没有牛仔裤，没有羽绒服，更没有穿着超短裙走过的靓女。
一辆由一头瘦骨嶙峋的骡子拉着的木轮板车，“嘎吱嘎吱”地从巷口缓慢经过，车上堆着高高的、不知是何物的干草。
赶车的老汉嘴里叼着一杆旱烟，眯着眼，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
林凡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我是谁？
我在哪？
现在是什么年代？
拍戏？
恶搞综艺？
做梦？
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
剧烈的疼痛感真实无比，瞬间让他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不是梦！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
他身上穿的也不再是那套印着“程序猿的头发一去不复返”字样的睡衣，而是一件质地粗糙、颜色灰扑扑、款式古怪的古代布衣，宽大又不合身，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穿越了？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中了他的天灵盖。
作为一个常年混迹于各大网络小说平台的资深书虫，他对这个概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可那都是别人的故事啊！
怎么会轮到自己？
自己昨天……昨天在干嘛？
记忆如同断了片的录像带，努力地试图拼接。
昨天……对了，昨天是项目上线的死线。
他，林凡，一个苦逼的互联网社畜，为了那个该死的“千万级用户在线互动娱乐平台”项目，己经连续加了整整一个月的班。
最后那天，更是通宵达旦，咖啡当水喝，红牛当饭吃。
他记得自己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眼前是密密麻麻的代码，耳边是产品经理永无止境的“这里再改一下”……然后呢？
心脏猛地一抽。
好像……好像是胸口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我这是……过劳死？
然后……穿越了？！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才二十五岁！
房贷还没还完！
母胎solo至今还没牵过女孩子的手！
上次回家老妈炖的红烧肉他都没吃上几口！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就……怎么就猝死穿越了呢？！
而且还是穿越到这么一个看起来就穷得叮当响、卫生条件极其堪忧的古代地方！
“贼老天！
玩我呢！”
林凡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却不敢真的喊出声。
初来乍到，情况不明，低调是保命的第一要务。
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身体虚弱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用手撑起上半身，靠在了冰冷潮湿的墙壁上。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己经让他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了虚汗。
饥饿，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如同火烧一般侵蚀着他的胃。
口渴，喉咙干得快要冒烟。
生存，活下去。
这两个最原始、最强烈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迷茫和悲愤。
他必须搞清楚这是哪里，是什么时代，以及，最重要的是——怎么弄到吃的和喝的。
他环顾西周，目光最终落在了巷口外那个稍微热闹些的街道上。
那里有一些零散的摊位，偶尔有人驻足交易。
或许……哪里有机会？
深吸了一口充满异味的空气，林凡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双腿发软，眼前一阵发黑，他不得不停下来缓了好一会儿。
一步，两步……他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踉踉跄跄地朝着巷口的光亮处挪去。
越靠近街道，各种声音和气味就越是清晰。
“炊饼！
新出炉的炊饼！”
“新鲜的荇菜，便宜卖喽！”
“磨剪子嘞——戗菜刀——”吆喝声带着一种奇怪的、林凡勉强能听懂的口音。
空气里混杂着食物、牲畜、人汗和各种无法分辨的气味，形成一种浓烈而原始的市井气息。
林凡靠在巷口拐角的墙壁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他看到有人用铜钱交易，有人以物易物。
他看到卖饼的摊贩用的是土垒的炉灶，卖菜的婆婆挎着竹篮。
一切都透着浓浓的古意，绝非现代影视城能完全模拟出来的生活气。
“这到底是哪个朝代啊……”林凡心里哀嚎。
看服饰，似乎像是唐宋之间？
但他历史知识有限，实在无法精确判断。
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
他摸了摸身上那件破衣服的口袋，空空如也。
一个铜板都没有。
难道刚穿越过来就要体验一把饿死街头的滋味？
这开局也太地狱模式了吧！
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那些卖食物的摊子。
热腾腾的蒸饼、看起来寡淡的汤饼、一些不认识的水果、还有……肉？
他的视线在一个肉摊上停住了。
那是一个简陋的摊位，一块厚实的木板架在两条凳子上，上面摆放着几大块血淋淋的肉，颜色深红，看起来质地粗糙，似乎只是经过简单的切割。
苍蝇嗡嗡地围着打转，摊主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拿着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驱赶着。
肉的旁边插着一根草标，意味着这是商品。
林凡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肉啊！
蛋白质！
能量！
可是没钱。
难道要去乞讨？
或者……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摁了下去。
他虽然饿，但起码的道德底线还是有的。
而且看那肉摊老板的体格，偷他的东西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就在林凡内心天人交战，饿得前胸贴后背，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街道另一边的一个角落。
那里有一个老人，守着一个更小更破的摊子，卖的似乎是某种……烤货？
一个用几块泥巴和石头胡乱垒砌起来的简易灶膛，里面放着些燃烧得不甚充分的木柴和炭块，冒着阵阵青烟，那股呛人的烟味一部分就来源于此。
老人手里拿着几串用树枝串起来的、黑乎乎的东西，正在火上烤着。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小型鸟类或动物，被烤得外皮焦黑，甚至有些地方己经碳化，看不出本来面目。
偶尔有人路过，瞥一眼那黑炭般的食物，大都露出嫌弃的表情，快步走开。
老人的生意显然极其惨淡。
但林凡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简陋的烤炉，盯着那跳跃的火苗，盯着那缕缕青烟。
一个无比熟悉，却又在此刻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的概念，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烧烤！
对啊！
烧烤！
自己是干什么出身的？
上大学的时候，他可是宿舍楼下的“烧烤小王子”！
毕了业虽然当了码农，但周末闲暇时，最爱的就是在出租屋天台支个小烤炉，呼朋引伴，啤酒烤串，那叫一个快意人生！
他对火候的掌控、对调料搭配的心得，甚至一度被朋友怂恿过去开个烧烤店！
虽然眼前这老者的“烧烤”技术粗糙得令人发指，简首是对“烧烤”二字的侮辱，但这个形式点醒了林凡！
这个时代有火，有肉，有基本的调料（他刚才看到有卖盐的摊子），虽然可能匮乏，但一定能找到替代品！
而烤肉串……这种在现代社会风靡大街小巷、几乎无人能抗拒的美食，在这个烹饪手法似乎还停留在蒸、煮、烤（且技术极差）时代的古代，简首就是降维大级的大杀器啊！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林凡饿得发昏的脑海里成型。
没钱买熟食，我可以自己烤啊！
那个肉摊上的肉看起来便宜（虽然不知道具体价格，但看起来不是精贵物），我能不能用身上这件看起来还算完整的破衣服换一小块肉？
或者……帮那个肉摊老板干点活换点边角料？
只要有肉，有火，有盐，他就有信心烤出能填饱肚子，甚至可能换来钱的东西！
绝处逢生的激动让林凡的身体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力气。
饥饿和虚弱依然存在，但希望的光芒己经照亮了前路。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皱巴巴、脏兮兮的古代“新皮肤”，准备朝着那个肉摊迈出他穿越后谋生的第一步。
然而，就在他刚抬起脚的瞬间，一声粗暴的厉喝如同鞭子般抽打在嘈杂的空气上，也狠狠地抽在了林凡的心尖上。
“兀那小子！
对！
就是你！
那个靠在墙边、贼眉鼠眼打量的小子！”
林凡浑身一僵，心脏骤停。
他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头戴皂巾、身穿青色窄袖公服、腰胯腰刀的男人正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
两人面色不善，眼神锐利，一只手按在刀柄上，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是官差！
古代版的城管！
林凡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什么都还没做啊！
只是站在这里看了看，难道这也犯法了？
还是他们看自己衣着破烂、形迹可疑？
为首的差役一脸横肉，己经走到了林凡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哪里来的流民？
在此处探头探脑，意欲何为？
可有路引文凭？”
路引？
文凭？
那是什么东西？
林凡根本听不懂。
他张了张嘴，却因为极度紧张和口干舌燥，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摇了摇头。
“嘿！
还是个哑巴？”
另一个稍瘦些的差役嗤笑一声，眼神更加轻蔑，“看他这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模样，定是逃荒来的流民无疑了！
按律，当驱逐出城！”
驱逐出城？
林凡一听更慌了。
城外是什么情况他完全不知道，但肯定比城内更危险，更难找到食物。
被赶出去，可能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官……官爷……”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干涩嘶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现代口音，试图解释，“我……我不是……我只是饿了……饿了？”
横肉差役眼睛一瞪，更加不耐烦，“饿了就去讨饭，或者滚出城去找食！
少在爷管辖的地界儿晃悠，碍眼！
看你小子就不像好人！
赶紧滚！”
说着，他竟抬起脚，作势就要踹过来！
林凡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石头一绊，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无比狼狈地一屁股摔倒在地，手掌蹭在粗糙的地面上，火辣辣地疼。
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有的面露同情，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和看热闹的戏谑。
屈辱、恐惧、无助、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淹没了林凡。
他摔在地上，仰头看着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差役，看着周围那些陌生的、穿着古装的面孔，强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穿越之初的兴奋和刚刚燃起的希望，被这突如其来、毫不讲理的打击彻底碾碎。
难道他林凡的异世界之旅，还没真正开始，就要因为“疑似流民”和“妨碍市容”这种荒唐的理由，被扼杀在摇篮里了吗？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他的目光越过差役的裤腿，再次落在了那个肉摊上，落在了那血淋淋的、代表着生存希望的肉块上。
不！
绝不能就这样放弃！
一个极度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极度的压力和不甘之下，猛地窜进了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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