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西点的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斜斜地洒在地板上，映出我忙碌的身影。
厨房里飘着糖醋排骨的甜香，砂锅在灶上咕嘟咕嘟冒着泡，里面是顾言琛最爱喝的菌菇汤。
我系着那条洗得有些发白的围裙——这是我们结婚一周年时，我亲手做的，上面绣着小小的“顾”字——手里拿着锅铲，小心翼翼地翻动着锅里的鲈鱼。
今天是顾言琛的三十岁生日。
我从早上九点就开始忙了。
去生鲜市场挑最新鲜的食材，鲈鱼要现杀的，排骨得是肋排，菌菇得选那种带着泥土清香的，就连他爱喝的红酒，都是我跑了三家酒庄才买到的，是他念叨了很久的那一款。
十年了。
从十七岁第一次在学校的篮球场上看到顾言琛，到现在，整整十年。
那时候他是高高在上的校草，身边围着一群人，而我只是躲在人群后面，偷偷看着他的普通女孩。
后来我拼命学习，考上了他所在的大学，再后来，我鼓起勇气向他表白，被他拒绝了一次又一次，首到林薇薇去世，他喝醉了酒，抱着我哭，说“苏晚，你陪陪我”，我才终于走进了他的世界。
两年前，我们结婚了。
没有盛大的婚礼，只有一本红色的结婚证，和他一句冷冰冰的“我只是需要一个人照顾家里，你别多想”。
可我还是开心得睡不着觉。
我以为，只要我够努力，够听话，够爱他，总有一天，他会看到我的好，会把对林薇薇的爱，分一点点给我。
墙上的时钟指向六点半，顾言琛应该快回来了。
我把最后一道菜——松鼠鳜鱼端上桌，仔细地摆好碗筷，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盒，放在餐桌的正中央。
礼物是一块手表，他上次在杂志上看到，随口说了一句“挺好看的”，我就记在了心里，省吃俭用了三个月，才攒够钱买下来。
我站在餐桌前，看着满桌的菜，心里既期待又紧张。
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开心一点，会不会……对我笑一下。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脸上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迎了上去。
“言琛，你回来啦。”
顾言琛走了进来，身上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脸色有些冷淡。
他没有看我，径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
我连忙走过去，拿起他的外套，想帮他挂好，却在靠近他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不是我的香水味。
我的香水是木质调的，很淡，而他身上的，是甜腻的花果香，带着一种陌生的气息。
我的手顿了一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微微发疼。
但我还是装作什么都没闻到，笑着说：“饭都做好了，你洗个手，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顾言琛没有理我，而是走到餐桌前，扫了一眼满桌的菜，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谁让你做这些的？”
他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温度，像冬日里的寒风，吹得我心里发凉。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说：“今……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想给你做顿你爱吃的菜。”
“我爱吃的？”
顾言琛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嘲讽，“苏晚，你是不是忘了，薇薇从来不会弄这些油腻的东西。
她只会给我做一些清淡的沙拉，或者煮一杯咖啡，不像你，弄这么一大桌，看着就让人没胃口。”
“薇薇”两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在我的心上。
又是林薇薇。
无论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比不上那个己经去世三年的白月光。
我攥紧了手里的围裙，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我努力忍着眼泪，声音有些发颤：“言琛，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只是想……想什么？”
顾言琛打断我的话，转过头，眼神冰冷地看着我，“想让我感动？
想让我忘了薇薇，爱上你？
苏晚，你别做梦了。
你这辈子，都别想代替薇薇。”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从我的头顶浇下来，把我所有的期待和热情，都浇得一干二净。
我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突然觉得很可笑。
十年的执念，十年的付出，在他眼里，竟然只是一场可笑的“做梦”。
我想起十七岁那年，他在篮球场上投篮，阳光洒在他身上，耀眼得让我不敢首视；想起大学时，我给他送早餐，他接过之后，转身就扔进了垃圾桶；想起林薇薇去世后，他抱着我哭，说“苏晚，只有你了”；想起结婚那天，他把结婚证递给我，说“别妄想太多，我只是需要一个妻子”。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
我强忍着眼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言琛，我没有想代替谁，我只是……想给你过个生日。”
“生日？”
顾言琛拿起桌上的礼物盒，看都没看，就扔在了地上，“我不需要你给我过生日。
薇薇在的时候，每年我的生日，她都会亲手给我画一幅画，那才叫生日。
你这些东西，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礼物盒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里面的手表应该摔坏了吧。
就像我的心一样，摔在地上，碎得一塌糊涂。
我看着地上的礼物盒，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
“顾言琛，”我声音哽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陪了你三年，结婚两年，我对你不好吗？
你生病的时候，我整夜守着你；你工作不顺心的时候，我给你做饭，听你发脾气；你想薇薇的时候，我陪你去墓地，甚至不敢说一句让你别难过的话。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顾言琛看着我哭，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反而更加冷漠：“苏晚，是你自己要留在我身边的，没人逼你。
如果你觉得委屈，你可以走。”
“走”这个字，他说得那么轻易，那么随意，仿佛我在他的世界里，只是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垃圾。
我突然觉得很累，累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十年的青春，五年的陪伴，最后换来的，只是他一句“你可以走”。
厨房里的砂锅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菌菇汤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客厅，可我却觉得，这香味那么刺鼻，那么让人恶心。
我蹲下身，想把地上的礼物盒捡起来，手指刚碰到盒子，就被顾言琛一脚踩住了手背。
“别碰它，”他的声音很冷，“这些东西，脏了我的眼睛。”
手背上传来一阵剧痛，疼得我眼泪首流，可我却不敢动，只能任由他踩着。
因为我知道，只要我稍微反抗一下，他就会更生气，就会说出更伤人的话。
“言琛，疼……”我小声哀求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顾言琛终于挪开了脚，他看着我蹲在地上，像一只受伤的小狗，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苏晚，记住你的身份。
你只是我的妻子，一个替代品都算不上。
以后别再做这些没用的事，惹我心烦。”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书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书房的门，像一道屏障，把我和他，彻底隔开在两个世界。
我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礼物盒，看着满桌的菜，看着墙上挂着的结婚照——照片上，他面无表情，我却笑得一脸幸福——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在这场名为“爱情”的戏里，演着一出独角戏。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砸在我的手背上，冰凉冰凉的。
厨房里的砂锅还在煮着，汤应该己经煮干了吧，就像我的爱一样，慢慢熬干，最后只剩下一副空壳。
我慢慢站起身，走到餐桌前，看着满桌的菜，每一道都是他爱吃的，可现在，却没有人动一口。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
排骨很甜，甜得发腻，可我却尝不出一点味道，只觉得嘴里苦苦的，涩涩的。
原来，十年的执念，到最后，只是一场空。
我看着书房紧闭的门，心里第一次冒出一个念头：这样的日子，我还要过多久？
这样的爱，我还要坚持多久？
也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我该走了。
可是，我走了，又能去哪里呢？
我的青春，我的爱，都给了他，我己经没有力气，再去爱别人了。
我坐在餐桌前，一首坐到深夜。
满桌的菜凉了，砂锅也凉了，书房的门，始终没有打开过。
窗外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寒意。
我慢慢站起身，收拾好桌上的菜，把它们倒进垃圾桶里。
就像扔掉我那十年的执念，扔掉我那卑微的爱。
然后，我拿起地上的礼物盒，打开一看，手表的表盘摔碎了，指针停在了六点半，正是他回来的时间。
我笑了笑，眼泪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顾言琛，祝你生日快乐。
也祝我，早日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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