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苏家别墅的餐厅映照得明亮而奢华。
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香气和精致的早点甜味，但也同样弥漫着一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林渊低着头，默默地坐在长条形餐桌最末尾的位置，那个几乎要挨着餐厅装饰柱子的角落。
他面前只放着一碗清可见底的白粥和一碟咸菜，与桌上其他人面前琳琅满目的水晶虾饺、蟹黄烧麦、煎蛋培根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啧，某些人倒是挺自觉，知道自己只配吃这些。”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林渊的岳母，王美娟。
她保养得宜，但眉眼间的刻薄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此刻正用眼角余光嫌恶地扫着林渊。
林渊没有回应，只是拿起勺子，安静地喝了一口粥，温度刚好。
“妈，您跟他说什么，平白降低了您的身份。”
坐在王美娟下首的小舅子苏明哲嗤笑一声，他穿着名牌休闲服，头发梳得油亮，“姐，你说是不是？
真不知道当初爷爷怎么想的，非要让这么个废物进我们苏家的门，除了吃饭浪费粮食，还能干什么？”
餐桌的主位旁，坐着林渊名义上的妻子，苏清雪。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套裙，容颜清丽冷艳，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对身边的对话恍若未闻，仿佛林渊的存在只是一团空气。
只有在听到爷爷两个字时，她那纤长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林渊依旧沉默，他的目光低垂，落在自己那碗粥上，眼神古井无波，仿佛那些刺耳的话语只是无关紧要的噪音。
三年了，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他早己习惯。
只是，无人注意到，在他低垂的眼眸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极淡、极深远的漠然，那不是逆来顺受的麻木，而更像是一种巨狮俯视聒噪蝼蚁般的……无视。
“今天公司有个重要的客户要接待，明哲，你跟我一起去，多学着点。”
苏清雪终于开口，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情绪波动，自始至终没有看林渊一眼。
“好的姐！
保证不给您丢人！”
苏明哲立刻殷勤地应道，得意地瞥了林渊一眼。
王美娟立刻接话：“还是我们明哲有出息，不像某些人，烂泥扶不上墙。
清雪啊，晚上张夫人组了个局，李家的大公子云昊也会来，你记得打扮一下，准时到。”
听到“李云昊”这个名字，苏清雪微微蹙了蹙眉，但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林渊喝完了最后一口粥，站起身，准备像往常一样，在苏清雪离开后，收拾碗筷，然后去厨房帮忙。
就在这时，客厅里的古董座钟忽然“当当当”地敲响了九下。
几乎在钟声响起的同时，林渊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了客厅博古架上的一件青花瓷瓶。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皱。
那是一件明代中期的青花缠枝莲纹玉壶春瓶，是真品，也是苏老爷子生前的心爱之物。
但此刻，在林渊的眼中，那瓶身周围似乎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败气息。
王美娟也听到了钟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正在收拾餐具的保姆吴妈喊道：“吴妈！
一会儿记得把博古架上那个青花瓶擦一擦，下午有客人来，别落了灰。”
“好的，太太。”
吴妈连忙应道。
林渊动作顿了一下，迟疑了半秒，还是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那个瓶子……最好别动。”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原本准备散去的几个人都停了下来。
餐厅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这个一首沉默寡言的赘婿身上。
苏明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笑了起来：“哎哟喂？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个吃干饭的废物，还敢对妈的东西指手画脚？
那瓶子比你命都值钱，不动难道摆着看你吗？”
王美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指着林渊的鼻子骂道：“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你个晦气的东西！
不动？
难道让你这个扫把星天天对着它，把它也看晦气了？
给我闭嘴滚一边去！”
苏清雪也终于抬起头，清冷的目光落在林渊身上，那目光里带着一丝不解，但更多的是被打扰后的不悦和一丝疲惫。
“林渊，做好你分内的事。”
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渊看着眼前这三张表情各异却同样写满轻视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再次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轻轻说了一句：“……是我多嘴了。”
他不再多言，端起自己的碗筷，转身朝着厨房走去，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和落寞。
身后传来苏明哲不屑的冷哼和王美娟余怒未消的抱怨。
苏清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但随即又被平板电脑上的信息吸引，摇了摇头，似乎觉得刚才那一瞬间的插曲荒谬无比。
厨房里，林渊将碗筷放入水池，水流声哗哗作响。
他抬起头，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向别墅外晴朗的天空，眼神不再是餐厅里的懦弱和顺从，而是变得深邃如渊，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星辰与秘密。
他低声自语，声音微不可闻，只有自己能听见：“阴煞缠物，触之即晦……罢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忽然，他放在旧裤兜里的那只廉价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渊微微一怔，这部手机几乎从未有人联系。
他疑惑地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他点开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星辉闪烁，潜龙勿用。
然风雨欲来，旧序将终。”
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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