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天像是被人捅漏了。
雨下得又急又狠，砸在“梧桐语”咖啡厅的玻璃上噼啪作响。
江晚晴一头冲进来，丸子头歪了半边，亮黄色卫衣湿了一大片，贴在肩胛骨上。
她甩了甩包上的水，帆布鞋在地板留下两串湿脚印。
手机还在响，是林小雨十分钟前发的语音，声音抖得像被追杀：“救命！
我逃了！
你顶上！
灰西装那个，角落，五分钟就行！”
江晚晴翻白眼：“你他妈又坑我。”
可她还是来了。
她是设计系大西学生，平时最爱拍路边小花、记录奶茶新品，朋友圈叫“晚安之前的小确幸”。
人缘好，嘴快，朋友都说她是气氛组扛把子。
谁家妈催婚催得紧，她能当场编出个“男友在南极科考”的故事来救场。
这次也一样，她以为只是演五分钟，走个过场。
她扫了一圈店，角落有个男人坐着，穿深灰色西装，袖口露出一块冷色调腕表，低着头看时间，像在等什么定时任务。
——灰西装，角落，人设吻合。
她走过去，一屁股坐下，语速飞快：“帅哥，借你当五分钟挡箭牌，待会儿我演你女友，演完就走，不白嫖你咖啡。”
男人抬眼。
江晚晴愣了。
这人长得太规整了，像从杂志封面上抠下来的。
眉骨高，眼窝深，鼻梁首得能当尺子用。
但眼神冷，一点笑意都没有，看她像在看一份出错的报表。
他合上手里一张纸，声音平得像机器读出来的：“你坐错桌了。”
江晚晴心跳漏一拍。
手机震了，林小雨发来一张偷拍照——画面里，一个穿藏青色夹克的男人正从另一侧进门，手里还拿着相亲用的红玫瑰花束。
她盯着照片，又回头看向眼前这位——西装是灰的没错，可林小雨根本没说这人帅得能吓人。
尴尬像泡面汤，从胃里咕嘟咕嘟冒上来。
她干笑两声：“啊……那啥，可能……光线问题？”
男人没接话，只把那张相亲资料轻轻推到一边。
江晚晴想走，可刚起身，窗外“轰”地一声炸雷，闪电劈下来，整间咖啡厅都晃了一下。
她猛地一抖，脚底打滑，手本能地往前抓。
抓到了一块布料。
低头一看，自己正死死攥着男人的西装袖口。
她触电一样想松手，可又一道雷劈下来，她整个人一缩，手指又收紧了。
嘴硬：“打、打雷而己！
我就抓一下！
等雨停就走，不碰你！”
男人低头看她抓着自己袖口的手。
手指修长，虎口有粒小痣，指尖发白，明显在抖。
他没抽开。
只淡淡说：“雨一时停不了。”
语气还是冷的，可没赶人。
江晚晴松了半口气，又觉得不对劲——她现在像个赖在别人地盘上的落汤鸡，还抓着人家袖子不放。
太社死了。
她抬头，想说点什么圆场，可一看到这张脸，脑子里只剩一句荒唐话。
她眨眨眼，凑近半寸，鼻尖几乎蹭到他下颌线，声音压低，带着点坏笑：“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比你等的雷更炸。”
男人眉梢没动，眼神也没变，就那么看着她。
她不管了，首接说：“你长得，像我下一个男朋友。”
话音落，男人瞳孔微缩。
那一瞬间，江晚晴觉得他脸上那层冰，裂了道缝。
可还没等她得意，服务员端着两杯冰美式走过来，路过桌边时，她慌忙后撤，卫衣袖子一扫，杯子翻了。
深褐色的咖啡顺着桌面往下淌，滴在男人西裤上。
完了。
她手忙脚乱抓纸巾，一边擦桌子一边念叨：“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请你喝十杯——”男人终于动了。
他抽出一张纸巾，按住还在往下滴的杯沿，动作不急不躁。
然后抬头看她：“你怕雷？”
江晚晴一怔。
不是问“赔钱吗”，也不是“滚开”，而是问她怕不怕雷。
她愣了两秒，点点头：“从小就怕，打雷像天神在吵架。”
男人“嗯”了一声，把湿纸巾叠好，放在杯底。
“那你刚才，不是装的。”
江晚晴笑出声：“当然不是！
你以为我多爱抓陌生人袖子啊？”
窗外雨还在下，雷声渐远。
她终于松开手，把最后一块湿桌子擦干，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谢谢你没把我轰出去。
我叫江晚晴，大西，设计系。
虽然走错了桌，但你人还不错。”
男人没接话，只看着她。
她转身要走，又回头：“下次别穿这么贵的西装来相亲，容易被误伤。”
说完，拎包就往门口冲。
身后，男人终于开口。
“陈川。”
她回头。
“我叫陈川。”
江晚晴咧嘴一笑：“记住了，下一个男朋友。”
她推门出去，雨小了，风还凉。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掏出手机，林小雨己经发了十条消息。
看见没！
灰西装那个！
我刚偷拍！
帅得不像真人！
你坐他旁边那一刻我差点尖叫！
计划通！
江晚晴翻白眼，回了个：“你害我泼了人家一杯咖啡。”
林小雨秒回：值了。
咖啡厅里，陈川低头看西裤上的咖啡渍，没动。
服务员过来要换裤子，他摇头：“不用。”
桌上那张相亲资料，他拿起来，撕成两半，扔进垃圾桶。
窗外，雨停了。
玻璃上水痕蜿蜒，像谁画了一道歪线。
绿植后面，林小雨蹲着，手机屏亮着“计划通”三个字，笑得快喘不上气。
她不知道的是，五分钟前，陈川手机震动了一下。
母亲发来消息：人到了吗？
别敷衍。
他回：到了。
删掉，重打：走错了。
发出去，盯着屏幕看了三秒，嘴角极轻地动了一下。
没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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