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灰与霉菌混合的气味,是陈默恢复意识后捕捉到的第一缕信息。
这气味刺鼻而陌生,像一条湿冷的毒蛇,钻入鼻腔,搅动着他昏沉的神经。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既非医院那惨白的天花板,也非自己公寓里熟悉的吸音棉。
这是一个昏暗的房间。
视线所及之处,是高耸的、被水汽浸染出大片深色霉斑的墙壁。
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底下砖石的粗糙纹理。
房间唯一的窗户狭小而高耸,肮脏的玻璃将窗外永恒的铅灰色天空过滤得更加压抑,几乎看不到一丝阳光。
陈默挣扎着坐起身,身下的床铺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是一张老旧的铁架床,床垫里填充的似乎是稻草,硌得他背部生疼。
这不是他的病房,也不是他的家。
一种比平时幻觉发作时强烈百倍的恐慌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作为一名结构工程师,陈默的世界由精准的数字、严谨的逻辑和稳固的物理定律构成。
但此刻,他所处的环境却像一个错误的参数,让整个现实的方程式都濒临崩溃。
他习惯性地摸向口袋,想寻找能让他镇定下来的药物,却只摸到了一身粗糙的、不属于自己的布料。
这是一件浆洗得发硬的白衬衫和一条深色背带裤,典型的、只在老电影里见过的装束。
“幻觉……一定是更严重的幻觉。”
他低声对自己说,试图用理性的诊断来对抗感官带来的混乱。
他的主治医生曾说过,巨大的精神压力可能会诱发更复杂、更真实的沉浸式幻觉。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用工程师的方式分析这个“幻觉”。
房间的布局很简单,除了一张床,还有一个摇摇欲坠的木制床头柜,上面放着一盏未点燃的煤油灯和一个黄铜外壳的怀表。
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简易的洗漱架,上面的铜盆里积着一层灰。
一切的细节都真实得可怕。
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除了霉味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未充分燃烧的煤炭气味。
他赤脚下床,冰冷粗糙的木地板触感清晰地从脚底传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走到窗边,艰难地推开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的煤烟味和冰冷的雾气瞬间涌了进来。
窗外,是密密麻麻的、如同怪兽獠牙般刺向天空的烟囱,正无休止地向天空喷吐着黑色的浓烟。
视线下方,是狭窄、泥泞的街道,穿着深色粗布衣服、面容麻木的人们如同工蚁般穿行。
远处,隐约能看到一座巨大到不合常理的黑色尖塔,它刺破了浓厚的云层,仿佛一根钉入天穹的巨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这里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剧痛从他的左臂传来。
陈默猛地低头,撸起袖子,瞳孔骤然收缩。
在他的小臂内侧,多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印记。
那是一个螺旋形的、仿佛被高温烙铁烫出来的疤痕,边缘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焦黑色,而中心则是一种诡异的深红,仿佛底下仍有余烬在燃烧。
这个烙印,如同一把钥匙,瞬间解锁了他脑海深处一段混乱的记忆。
火焰、扭曲的符号、无法理解的语言、以及一句冰冷宏大的低语……“不……”他踉跄地后退,撞在墙上,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要跪倒在地。
他脑中那些平日里如同背景噪音般的幻听,此刻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嘈杂,仿佛有无数人在他耳边用不同的语言疯狂地呢喃。
他必须离开这里,他必须醒来!
就在他被恐慌和剧痛淹没之际,一个细微但清晰的声音,突兀地从这片混乱中钻了出来。
咔哒……咔哒咔哒……声音来自房间的木门。
陈默猛地屏住呼吸,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那声音很轻,像是用指甲在轻轻地刮擦门板,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节奏感。
是人吗?
不,不对。
这声音的频率太快,太细碎了,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
更像是……某种多足的昆虫,或者是一只被关在门外的、疯狂的老鼠。
陈默蹑手蹑脚地靠近门边,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咔哒咔-咔哒咔哒……刮擦声还在继续,但紧接着,他听到了一种更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一种湿滑的、黏腻的物体在木头表面拖行的声音,伴随着仿佛骨骼被强行扭曲的“咯吱”声。
恐惧像冰水一样从他的头顶浇下。
他可以肯定,门外的绝不是人。
他环顾西周,寻找可以防身的武器。
房间里空空荡荡,唯一看起来有点分量的,只有那个装着灰尘的铜盆。
他一把抓起铜盆,紧紧地握在手里,背靠着墙壁,死死地盯着那扇不断传来异响的木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外的刮擦声停了。
世界仿佛陷入了死寂。
陈默的心跳声在寂静中如同擂鼓。
他是在等自己开门吗?
还是己经离开了?
正当他稍微放松警惕时,一声沉闷的巨响毫无征兆地在门上炸开!
“咚!”
整扇木门剧烈地向内凸起,门板上瞬间迸裂出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纹。
巨大的力量甚至让门框都发出了呻吟,灰尘簌簌落下。
那东西……在撞门!
陈默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刚才那一下的力量,绝不是血肉之躯能发出的。
“咚!”
又是一下,更加沉重。
木门中央被撞出了一个凹陷,细密的木屑从裂缝中喷出。
门轴发出刺耳的悲鸣,己经开始变形。
这扇薄薄的木门,最多再承受一下!
陈默的大脑在极度的恐惧中飞速运转。
跑?
窗户太高,而且下面是街道。
躲?
这个小房间里无处可躲。
“咚!!”
第三下撞击,伴随着木材碎裂的巨响,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令人作呕的东西,从门板的破洞中挤了进来。
那是一条类似节肢的附肢,覆盖着黑亮的、如同甲壳般的物质,但表面又附着着一层不断滴落的、散发着恶臭的粘液。
它的前端,没有爪子,而是一张……不,是一簇不断开合、如同花瓣般的口器,口器边缘长满了细碎的、倒钩般的牙齿。
那东西正试图从破洞里挤进来。
而也就在这一刻,陈默的脑海里,所有混乱的杂音突然平息,汇聚成了一道清晰、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呓语。
那声音仿佛首接在他的灵魂深处响起,带着无可抗拒的威严。
任务触发:活下去在‘食尸刃虫’完全进入前,找到‘庇护所’陈默浑身一震,这不是幻听。
这声音清晰得如同物理定律,带着不容置疑的真实感。
食尸刃虫……庇护所……他的视线疯狂地扫视着这个小小的房间,这里哪里有庇护所?!
门板在“嘎吱”声中被越撑越大,那只怪物大半个身体都快挤进来了。
绝望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即将淹没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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